一剎芳華

第二章　中

輕風徐吹，樹影搖晃，午後的陽光豔得很，照得路上沒有半個行人，除了那輛正緩緩前進的馬車。
轉過一個彎角，車伕突然出聲：「前面的，趕快離開！」還加上揮手驅離的動作。
「怎麼了？」塵斂聽到車伕的喊叫，便探出頭來察看發生什麼事了。
「斂爺。」車伕看見塵斂，恭敬的喊了聲斂爺。「前方有－－」馬車仍在行進，車伕還沒說完塵斂就看見了問題的徵結。
有一對小姑娘正坐在路中央，拉高袖子想擋些炙熱的陽光。
看到馬車緩緩朝她們前來，有個小女孩大喊：「有車有車了！我們趕快過去！」
看到兩個女孩朝馬車過來，塵斂心知這場麻煩是跑不掉的了。
「斂爺……」車伕好無奈的看向塵斂，等待他的指示。
唉。「停下吧！」幸好他們是辦完事要回去，不然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。
馬車停下，兩個小女孩也剛好來到車前。
「不好意思，可以請你們載我們去京城一趟嗎？」一個小女孩有著一口吳儂軟語，聽起來柔柔軟軟的，真的很悅耳，讓人會一直想聽她說話。
塵斂看了看女孩，又看了看四周，這附近真的冷清的嚇人，早知道就不要走這條幾無人煙的小道了。
唉。「嗯－－」『好』字才剛要出口，一道粗裂的聲音卻從旁打斷。
「不好！」是狂梟，他一臉老大不爽樣，一切只因為他在睡夢中被吵醒。
「啊！」那一個有著吳儂軟語的女孩，一聽到狂梟的回答，眉頭微微皺了起來。
「真的不行嗎？」側著頭看著塵斂及狂梟，語氣裡有著濃濃的失望，像是再拒絕一次，那水汪汪的大眼就會擠出來水來似的。
見到此，狂梟欲言又止，嘴巴開了又闔、闔了又開，萬般無奈下，他只能吐出幾個字。「行、行啦！快、快上來啦！」語氣雖然強硬，卻不難聽出裡頭的尷尬。
一聽到可以，小女孩又展開了笑顏，「那就謝謝了！」拉拉身旁的女孩，「濛，我們趕快上去吧！」

什麼？不只一個！
聽到還有另外一個人，塵斂、狂梟跟車伕瞪大了眼，他們原本以為只有一個的！看向另一個幾乎沒有任何存在感的女孩，狂梟跟車伕只感到一陣無言－－
那女孩看起來存在感，真的，很、薄、弱！莫怪他們會不知道有多一個人。

女孩聽見同伴的聲音，才走上前去，臉孔上沒有任何的表情。
一看見她的臉，塵斂呼吸一滯，心被大大的撞擊了一下。「妳……」是她！乍見那張熟悉的面孔讓他震驚不已，不自覺地，把遠古記憶裡的那張臉，拿來與眼前的這張臉重疊。
那道彎彎柳眉、那把交叉在背部腰際的雙刀、那雙清澈到看不見波瀾的瞳眸……在在說明著她就是那記憶中的人呀！
「妳是不是有到過邗城？」塵斂說不出看見她時是怎樣的感覺，只是在看見她那一雙眸子，心中就突然冒出一把熊熊烈火，他的自制力向來不錯，可今卻止不住心中的憤恨，口氣十分的不佳。
塵斂激動的伸手拉近她的臉端詳，面對面靠得好近，近到連彼此都看得見自己倒影在對方的眼裡，那雙沒有感情的雙眸，就這樣與塵斂對看著。
女孩並沒有為塵斂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著，還是一樣的冷漠；聽了塵斂的問話後，她也沒有立刻表示些什麼，像是完全沒聽見塵斂的問話似的。
過了許久，就在塵斂打算再覆頌一次他的問題時，女孩終於有了動作－－
以輕到不行的動作，她搖搖頭。

沒有？「是嗎？！」莫非真是他認錯了人？當然不可能！
塵斂壓根不信她的話，這世上可沒有第二個人也會有這樣冷漠到極致的雙眸，何況連武器都相同？她分明就是他記憶裡的那個人！
他塵斂可不是三歲小孩，隨便唬唬就能騙過他！
「車伕！」塵斂突然放開抓住迷濛的手，轉而將車伕給拉進車廂內。「要搭車，就由妳來駕！」把疆繩塞進迷濛手中，塵斂笑著看她打算該怎麼辦！
「斂爺？」車伕莫名其妙的被抓進去，整個人都慌了。
斂爺不會是要革他的職吧？他上有八十老母，下有三歲稚兒，斂爺不會是要斷他生路吧？不然怎麼要那沒幾歲大的女娃來駕車？
「塵斂？」狂梟愣了一愣，不知道塵斂到底是在搞什麼鬼？叫一個小女孩去駕車？外頭的陽光可大的很，連他們在車廂內都受不太了那炙熱，而塵斂居然要那女孩在外頭幫他們駕車？嫉妒人家小女孩白也不是這樣的吧……
相對於車伕及狂梟的驚愕，女孩倒沒什麼特別的反應。
「不會駕嗎？」塵斂對狂梟及車伕的尋問全然不當回應，只一心看著眼前這女孩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。「那妳就自個兒慢慢走！」
女孩看著塵斂，眸裡還是沒有什麼波瀾，一樣的冷淡；過了好久，久到塵斂等人都以為她是在做『無言的抗議』時，她卻拿起疆繩，在車伕等人的驚訝下，頂著豔陽駕車回京。

答答答……馬蹄聲穩步的在小徑上慢行，迷濛正坐在前方拿著疆繩架著車，頗有一番架勢。
車廂內四個角落，塵斂、剛上車的女孩同伴、狂梟以及不時掀開布簾看著車外景色的車伕，一人一個剛剛好，不多也不少。
明明是炙熱的豔陽天，可在轎內裡，卻好像身在天寒地凍的極北，令車伕真的好想跟斂爺說：「他自願到外頭去駕車。」總好過在裡頭被凍成冰塊。
可是……向斂爺那兒瞟了瞟，雖然他是看著簾外帶著笑，但是……他卻覺得斂爺心情好像很不好，現在去跟他提這個，說不定連車都不用駕了，他人直接被斂爺給砍了，丟在路邊都沒人憐；再看看梟爺……嗯，梟爺的眼眸半睜半闔，頭還不時上下晃一下、左右搖一下的，那表情很明顯的在告訴任何人－－老子很想睡，正在『彌留』之際，誰敢吵我，我就開扁！
開玩笑，他雖然還沒到真正能稱『老』的年紀，可年齡不知道是梟爺的幾倍，平常小小撞到就酸痛的不得了，要是被梟爺的拳頭給打到……阿彌陀佛，他老人家還想看著那老來得子的娃兒，好生疼惜一番；至於跟剛上車的另一個女孩，臉上只有一號表情－－笑；比起外面那個，的確是好很多，可是……當一個人維持同樣的笑容跟你相看半個時辰的話，相信自己也會有種無力感吧？他就是那種人，唉。
「喞－－」馬車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，突然煞了車，車裡的人反應各不一－－塵斂像個沒事人一般，還是坐的平平穩穩；那個女孩則是隨著停車而晃了一下；車伕比較可憐，沒料到會有這等事的發生，頭一栽就向狂梟那兒撞了下去；狂梟最淒慘，睡到一半緊急煞車就算了－－大不了撞到桿子罷了－－可今他可不只是撞到了桿子，還被人給強力衝撞，整個人差點破『廂』而出。
「媽的！是那個混帳亂煞車的！」他要去砍了那個人！
「是外面在駕車的人。」塵斂把狂梟的話當成耳邊風，掀開布簾，看到底是發生怎樣的情況。「做什麼突然停下？」塵斂看到她，口氣就很不佳。
女孩沒回話，一動也不動的，只是將馬車一直停在交叉路口。
「妳是不會回話嗎？」塵斂看到沒回應，心裡是更加的不爽。「妳……」還想再說些什麼，車伕卻突然怯聲聲的開了口。
「斂爺……」車伕看了看四周的景色……一個想法頓時成形。
「怎麼？」塵斂沒看車伕一眼，只是一直盯著那紅色的身影瞧。
「那個……小的在想……」車伕靠到塵斂的耳邊，嘰哩咕嚕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，只是塵斂在聽完後，眼中閃過無奈。
「我問妳，」塵斂揮手停了車伕的話，直接將女孩扳向正面看著她，對著她的眼，說－－
「妳是不是不認得路？」
好半晌，一個輕到不能再輕的動作，出自於眼前的女孩－－她，點點頭。
眾人是一陣無言，會駕車不知道路，有個屁用！
「斂爺，還是小的來吧！」看吧！我就說我來嘛！

（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