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剎芳華

第三章　上

「是她。」
「什麼她？」
「那個她。」
「哪個她？」
「……」塵斂給了一個白眼球，像是再問這種白癡問題，他一定會先扁他！
接受到塵斂的訊息，赤君很無奈的解釋：「老大，你沒頭沒腦的半夜三更跑到我這裡來打擾我清夢就算了；」嗚嗚嗚，他好可憐，半夜睡覺睡到一半還被這死沒良心的給挖起來。
「還劈頭就來一句『是她』，老大，我是人不是蟲，你不說清楚我哪知道你在說什麼。」他又不是蛔蟲。就算要，也是當另外一個人的蛔蟲。
「……當初殺了我一刀的女孩。」塵斂斂下眸，左手不自覺的摀著右胸，彷彿現在那兒正插著一把刀，鮮血流過他的身軀，讓他呼吸困難。
「……然後呢？」赤君聽到後，臉上的笑容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嚴肅。
「什麼然後？」塵斂甩甩頭，不解赤君的問話。
「你既然知道她出現了，接下來你要怎麼做？」這關係著以後的事情會怎麼發生。
「……」塵斂一聽到這問題，卻開始沉默不語。
「斂，聽我一句勸。」赤君突然出聲，塵斂不解的看向他。「你確定她真的就是你在找的那個人？你確定你真的要被仇恨主宰你的理智？」
「什麼意思？」塵斂臉色一變，霍地站了起來。「你的意思是我胡亂湊個人來充數，只因為我被仇恨蒙蔽了眼？」
「不是。」赤君搖搖頭，「是你真的決定，也做好了覺悟要報仇了嗎？你要確定的是，報了仇之後，你真的不會後悔。」那可是另一條人命，更慘的是陪上一顆真心。
「哈哈哈、哈哈哈……」塵斂聽到後悔二字，倏地笑了起來。「赤君，你睡糊塗了嗎？」居然問他會不會後悔？當他逃出生天、決定要報仇之後，他就告訴自己絕對不會後悔所做的一切！縱使……
「呵呵，」赤君聳了聳肩，明白塵斂那顆報仇的心是不容旁人置喙的。「大概吧！好啦好啦！你總該讓我回到我溫暖的被窩裡吧？我明天還得工作呢！」
看出赤君的送客，塵斂也不多留，轉身回去他的院落，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。

「不會後悔？」赤君冷冷的對塵斂離去的背影發出輕的疑問。「斂呀，凡事不要太過自信，到最後陷落的，說不定是你自己！」
＊＊＊
夜深了，『赤樓』也開始熱鬧起來；對於前頭的繁華，塵斂不為所動，仍是待在自己的院落裡理事，只是……
「嘖！」坐在案桌前翻閱著資料，塵斂一反常態，一副意興闌珊的模樣，手中的資料從一個時辰前就是那一頁，一個時辰後還是那一頁。
不知道為什麼，近來他就是提不起勁來做任何事，好像心上壓著一塊大石頭似的，還外加一股無法言語的煩躁，所有的事情都讓他覺得靜不下來。
看了看眼前這本，還有左手邊、右手邊，幾乎罷佔全方面空位、那些堆疊成塔的資料，全都是待處理的；雖然知道『今日事今日畢』的大道理，可惜的是，他還是犯了『明日復明日』的懶人習性－－那些都是三天前開始堆積的，他連一本都沒看完。
「算了。」把眼前的資料闔上，反正看也看不下去，就乾脆別看了，省得浪費時間。
起身動作，不自覺的又走到了窗前，看著前方的璀璨、聽著不時傳來的笑語，塵斂心中沒來由的一陣煩悶，拳頭倏地握緊。

回想起前幾日跟赤君密談過後，他便把『赤樓』的老鴇給找來，然後，把迷濛丟給她去發落。
「妳，這個人就交給妳處理。」一道命令下來，睡到天剛白，還沒完全清醒、衣裙也還沒穿好就被抓來的老鴇聽到命令頓時瞪大了眼。
「啥？」她有沒有聽錯？
聽大總管說，那叫迷濛的女孩可是斂爺跟梟爺帶回來的，交給她去發落？交給她還能發落到哪兒去？當然是『赤樓』裡啦！但她自己就有專門的奴僕了，可不興再來一個。「斂爺，我沒聽錯吧？」斂爺沒說錯吧？！
「妳沒聽錯。我的確是說，那女孩就交給妳去發落。」面對老鴇的震驚，塵斂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有哪裡說錯了。
「而妳，」塵斂轉過來看著迷濛，臉上的笑容變得很冷。「就跟她去，她要妳做什麼，妳就得做什麼。」
迷濛站立在一旁不說話，直直的看著塵斂跟老鴇，但只要仔細瞧，便會發現其實她的視線根本不在他們的身上。
「這……」老鴇還是搞不太懂塵斂這麼做到底有何意義。
既然是特地帶回來的女孩子，為什麼還要把她送到『赤樓』裡去？不會是特地帶回來推入火坑的吧？！
「妳有意見？」塵斂一手撐著腮，一手把玩著未綁起的頭髮，就這麼斜睨著老鴇。
「……沒有。」被這麼一問，誰還敢有意見呀？至少她就沒有。「可是……」
「嗯？」
「不都要先問過姑娘嗎？」這是『赤樓』的規矩不是嗎？為了怕以後有姑娘說他們逼良為娼之類的。
「不用問了。」反正問了也不會回答，浪費時間跟口水。
「啊？」不用問？不好吧……這樣就連一丁點的希望都沒了捏～她真的真的不想要她啦！都不會笑……
「妳還有什麼意見？」塵斂冷冷送去一眼，頓時讓老鴇連吭都不敢吭一聲。
「沒、沒意見。」老鴇立刻表演一手四川變臉，苦瓜臉頓時換成了笑臉，職業的那種。「那人我就帶走囉……」嗚嗚嗚，斂爺您真的不挽留我們嗎？
「等等。」正當老鴇要走到迷濛面前帶走她時，一道聲音打斷了老鴇的腳步。
聽見這聲音，老鴇鬆了一口氣，心裡直唸著有救了、有救了。「赤爺！」

「斂，聽人說你要把她送到『赤樓』裡？」他聽到消息還不太敢置信，畢竟是塵斂把人帶回來的不是嗎？
相對著赤君的著急，塵斂倒是不以為意。「是呀！」
「可是她－－」赤君想說些什麼，但卻被打斷。
「沒什麼好可是的，你不也曾說過『赤樓裡不養無用之人』嗎？我只是奉行這句話罷了！」
藉口！這明明就是塵斂的計畫！
「你可以把她留在你身邊，伺候你就行了。」老鴇聽到這句話，大力點頭。
「我要一個冷冰冰都不會笑也不會有任何反應的小ㄚ頭幹啥？」看向老鴇，塵斂瞪了她一眼。
那你還丟給我？老鴇在心裡偷偷咒罵。
「她可以貼身保護你。」而且那也是『某人』間接的命令，迷濛一定會從的。
「我已經有其他的護衛了，莫非你覺得你找的人還抵不過一個小女孩？」更何況他也不是無能之輩，道上的人想殺他？先去修煉個上千年吧！
「……她只是個ㄚ頭。」才不過幾歲而已，到前頭要是被哪個有戀童癖的人看上了，那就不好了。
「所以？」ㄚ頭又如何？當初他也是個孩子，她的刀就有留情嗎？
「……她到前廳能幫什麼忙？」老鴇一聽，不禁自己思索了起來：對呀！她到前頭能幫上什麼忙？看向那張冷冰冰的臉……老鴇後背開始出汗。
「不正好少幾個姑娘接客？」『赤樓』裡有幾個姑娘都找到好歸宿，紛紛嫁人去了，這個去不就正好。
「她還只是個１３歲的ㄚ頭！」把她送去接客？他赤君會先一步被另外一人給宰了！
「那又如何？是她自己要跟著我回京、回到『赤樓』，那她就必須付出該付的代價！連、本、帶、利！」說到底，只是為了想報復罷了。
「……你真要她去接客？」
「呵。如果有人看上她的話，那也無可厚非。」不知道為什麼，塵斂聽到赤君問的那句話時，心中突然冒起一把火。
「不，」赤君搖搖頭。「我不會讓她去接客。」他不會讓自己變成塵斂的幫凶。
「喔？」塵斂揚起一個笑，冷眼看著赤君。「如果這是我的命令呢？」
塵斂知道他會在回京的路上碰到迷濛絕對不是意外，是有人故意設計好的，而那個人不作第二人想，一定是赤君。
而這件事，跟赤君走得很近的『某人』八成也有參上一腳！
「很可惜，這件事，恕難從命。」赤君冷硬的回絕，一手抓著老鴇、一手拉著迷濛，把她們拖離塵斂的院落。「但我會讓老鴇給她找個工作。」

（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