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參】


一味地付出,還是企求著回報。

你知道嗎?

我也是有極限的。


即使我多麼希望,愛一個人沒有底限。

 

    星期一 下午三點

   

    經過了五個小時的冗長會議,當日向炎宣佈散會的同時,所有參加會議的人都覺得自己上了戰場打過一場激烈無比的戰役,紛紛癱在椅上幾乎無力動彈,看著精神頗佳的日向炎先一步離席而去,深深覺得──

    日皇不愧是日皇,這樣的會議一仗下來也能如此有精神。

    回到專屬辦公室,日向炎將自己丟上了旋轉椅,一旁的比爾從外頭進門,手裡端著一杯香濃的咖啡,另一隻手則提著一個包裹來到日向炎桌前。

    「日皇。」遞上咖啡,比爾將手中的保裹也一併放上桌。「這是剛剛快遞送來的,署名要給您。」

    「包裹?我不記得最近有訂什麼東西。」日向炎啜飲著,示意比爾將包裹打開,「裡面是什麼?」

    只見拆開的包裹裡,放著一件衣物跟一封短箋,但看到那件衣物比爾的臉色瞬間變了,一種不好的預感在他心中徘徊不去。

    「怎麼了?」日向炎放下空了的咖啡杯,真難得看見比爾的臉色這麼的怪異──此時的他尚有心情去觀察比爾。

    比爾將短箋遞給日向炎,一面解釋手上這件衣物的由來。「這件,似乎是白秘書的外套。」

    「月牙兒的外套?」日向炎挑眉,是月牙兒不小心搞丟了,所以有人好心送了回來嗎?「你確定?」只見比爾點點頭,將外套遞給了日向炎,並指著袖口上的袖扣。

    「這是白秘書專屬的袖扣。」黑底的袖扣上以銀白色釉料勾勒出一抹彎月,在光的照耀之下正閃爍著光芒;這圖案日向炎不陌生,當年他就是看到這抹彎月才興起喚月牙兒這名字的衝動。

    「的確是月牙兒的。」日向炎手上把玩著袖扣,抬頭詢問比爾。「這包裹從哪裡寄的?」

    比爾拿起包裹外的地址察看,發現蓋有S城的郵戳。「從S城寄來的,但究竟是誰還需要進一步調查。」

    日向炎點點頭,拿起擱置在一旁的短箋,一攤開內容,臉色瞬間變沉,一股低氣壓從日向炎身上散發出來,讓比爾暗暗嚥了一口口水。

    「這年頭有人真是想錢想到瘋掉是嗎?這樣拙劣的技法也使得出來。」日向炎突然嗤笑了一聲,不屑地將短箋揉成紙團丟到一旁。

    「日皇?」比爾不明所以,拾起丟置在自己前方的紙團。

    「把月牙兒的衣服拿去掛好,那張廢紙丟去碎紙機。」日向炎將外套遞給比爾後,便逕自處理起公文;分配完工作,卻見桌前還有一片陰影,日向炎抬頭一臉似笑非笑,『恩准』比爾觀看短箋內容。「想看就看,吞吞吐吐的做什麼?」

    「謝謝日皇。」比爾將揉成皺巴巴的短箋打開,裡面只有兩行字,迅速掃過一遍,比爾難得地皺起了兩道眉頭,有點遲疑的詢問日向炎。「日皇,這個……真的不用理會嗎?」

    「月牙兒的武功那麼好,平常人要接近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,更別說是綁架他了。」日向炎頭也沒抬地回答,「不用理會這種沒意義的東西,拿去扔了。」

    「……不用派人追查嗎?」比爾手上捏著紙條,不放心的追問一句。「若是真的的話……」

    「比爾,就算是真的,我相信月牙兒也有能力可以自行解決,更何況──」日向炎放下手中的公文,將身子往後躺,雙肘靠在扶手上,俊俏的臉龐上掛著是商人相互算計時的笑容。

「若月牙兒真的怎麼了,也只不過是太陽聯盟少了一個能手罷了。」

講完這句話,日向炎埋頭繼續處理公事,比爾則默默地將白蓮月的外套掛在衣帽架上,那張短箋則如主人所願地送進了碎紙機裡。

在一次次的碎紙過程中,兩行紅色的正體字被拆解、撕裂,直至看不出原貌為止。

    『當白蓮月深愛的日向炎在收到綁匪的來信時,

日向炎是否會派人救出白蓮月呢?』

 

    星期一 下午三點

   

    一圈圈的冰冷將白蓮月緊緊地束縛在平臺上,無法轉頭,無法捂住耳朵,日向炎的聲音透過螢幕一句句地傳遞過來,面對日向炎莫名的信任,白蓮月原本還存著一絲被認同的高興。

直至日向炎看了短箋上的內容,臉色變得陰沉,白蓮月像是頓悟了什麼,臉色瞬間刷白,哆嗦著唇看到螢幕裡的日向炎嗤之以鼻的笑容,只覺得躺著的平臺正慢慢地冰冷起來,凍得他全身開始顫抖。

「阿炎……」小小聲地,宛若求救一般的聲音從白蓮月的唇中吐出,卻被螢幕上的日向炎打斷。

只見日向炎雙肘撐在扶手上,臉上的笑容白蓮月一點也不陌生,因為他曾在談判的同時與日向炎掛出同樣的笑。

「……不要說……不要說出來……」白蓮月從沒像此刻希望自己嚨了瞎了,喉間卡住的金屬讓他無法大聲說話,或者該說,揪痛的心臟讓他無力大聲言語。

──只要開口,心臟被人狠狠捏碎的感覺,就會從口中宣洩而出,不是大哭可以排解的哀痛正蔓延在白蓮月的全身;又彷彿是個癌症末期的病人,只能躺在病床上等待死神的裁奪,興許茍延殘喘,卻已注定死亡。

但沒有人聽見白蓮月的低喃。

沒有人聽見白蓮月放下身段的,氣弱游絲般的,求救。

幕屏上的日向炎帶著最諷人的微笑開口,白蓮月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還沒昏過去?面對這樣無情的宣言,為什麼自己不能昏過去!?

「若月牙兒真的怎麼了,也只不過是太陽聯盟少了一個能手罷了。」

一字一句異常清晰地傳進白蓮月的耳裡,彷彿是誰駕駛著一臺工地怪手,正隨著字句狠狠地拆碎了白蓮月的所有──那一些執著不已的愛,還有對日向炎的期望。

見螢幕上的比爾將那紙短箋送入碎紙機裡,紙張被機器一絲絲地撕裂成碎片落在廢紙簍中,然後輪迴似的再倒入碎紙機裡繼續絞碎;白蓮月的心彷彿也跟著紙張一樣被硬生生撕碎,再撕碎,直至不能再碎裂為止。

白蓮月深深的閉上眼,晶瑩的眼淚從眼角一滴滴滑落,無法扼止也扼止不了。

 

他只是愛上了一個人,為什麼會傷得如此沉重?

他只是愛上了一個人,並期望著那人有天也能如此愛他,其實不用為他生為他死,只需要淡淡地也愛著他就夠了。

他只是愛上了一個人,卻不得其愛反得一身傷。

他只是單純的、傻傻的,愛上了,一個人,罷了。

 

突然間,有人碰觸了他的臉,溫熱的手掌撫摸著他死白的臉頰,然後移到眼角,輕輕地、柔柔地,以一種對待珍寶的態度,一次又一次耐心地擦去他滑落的淚滴。

顫巍巍地睜開眼,眼眶裡的淚霧卻模糊了來人的臉孔,矇矓間他只看見一團光,那一頭燦金的髮灼痛了他的雙眼,就連聲音也刺痛了他的耳膜。

「月牙兒……」如日向炎的聲音是他無法忍受的痛,這樣的語句,縱使話語裡帶著無以名狀的憐憫,卻還是狠狠地傷了白蓮月。

──那感覺,就好像日向炎正譏笑地問著他:「很痛吧?」

無比的。

殘忍。

但白蓮月哭到傷到說不出話,來人也無法知道,於是繼續用著如日向炎的聲次次凌遲著他。

「月牙兒……這樣絕情的人,值得你愛他嗎?值得你把命都賠進去?值得你為他作牛作馬嗎?」

來人捂住了他的眼,淚仍從其指縫中悄悄落下,然後來人的唇貼住了他的眼角,鹹鹹的淚被吻去,留下的溫熱卻暖不了白蓮月自內而外的冰冷。

「月牙兒,別哭,我說過我可以幫你。我會幫你。」來人的聲音從白蓮月耳邊離去,捂著眼的手放了開來,但還來不及睜眼,綢緞般的遮眼布卻覆在白蓮月的眼上。

「我知道縱使日向炎今天這樣傷你,你終究是會原諒他,會執著地跟在他身旁,因為你對愛上的人就是會將自己的身段放到如此低下,而你的眼也只注視著他;但有了心有了愛就容易受傷,而我……」來人的聲音從白蓮月的頭頂傳來,伴隨著機械人笨重的移動聲,及器物輕微的碰撞聲,白蓮月想將眼上的布晃下來卻徒勞無功。

「──我從來就捨不得看你如此,捨不得看你在愛情裡如此卑微,對方卻一點也不懂得珍惜。」

來人話音剛落,無法用言語形容的,比心傷更強烈的劇痛猛然襲上白蓮月的太陽穴!

「啊啊啊────」雙手雙腳若非被禁錮,恐怕早已揮動了起來,只見白蓮月的手指在鋼製的平臺上次次扒抓著,用力的程度在銀灰色的鋼板上留下刺目的血紅。

「阿炎、阿炎、阿炎……阿炎!」然而,縱使是在常人無法忍受的疼痛中,白蓮月下意識的叫喊仍舊是傷他最深的日向炎。

「我會讓他不再放開你,月牙兒。」

  ── 一如我放不開你。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襲音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3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