※CP:酒吞童子X茨木童子

※正劇向,有私設、單篇有肉的話會標註,嗜甜者可能不適,慎入

 ※陰陽師翁立,能讓我寄攤的友人報上了,但我的文還沒寫完TDT

 

 

 

 

 

「哇……」

 

凜風冽雪中,夾雜著一股微弱的哭聲,茨木童子聽聲辨位,足尖一點往聲源飛掠而去,越靠近山溝,嬰孩的哭啼聲越是響亮,當他抵達時,有道身影卻搶在他之前,彎腰抱起了正在哭鬧的襁褓。

 

那是個戴著白紗斗笠、拎著一把紙傘的纖細女人,她單手抱起嬰兒,姿態熟練的哄著,然而茨木童子能從微揚的白紗間看見女人銳利的眼神,警戒的與他對峙。

 

「茨木童子大人,路經此處,有何貴事呢?」

 

「妳認得我?」茨木童子挑眉,鬼火倏地浮於左掌心,威嚇意味濃厚。

 

女人低笑一聲。「丹波國大江山鬼王酒吞童子的得力助手,茨木童子,無人不知、無人不曉,誰能不識泰山?」

 

「哦,那妳看過一位揹著酒葫蘆的紅髮鬼王嗎?」

 

「背著酒葫蘆的紅髮男人?我並沒有看到這樣的人。」

 

「妳最好認真想想,別想糊弄我。」他的確是不太管事,不過那是因為酒吞童子在,他只需要注意對方需要什麼就行了;但是在遇見對方之前,他也一個人走過千山萬水,與各個強者戰鬥,且跟奸詐的妖魔鬼怪們鬥智,耍些雕蟲小技是沒有用的。

 

「糊弄您對我有什麼好處嗎?」女人語氣冷淡的反問一句。「我從南方走來,一路上並沒有遇到您說的那種人。」

 

茨木童子沉思,南方沒有,他從東方來也沒有看到。

 

此時,女人哼著簡單的曲調,抱著嬰兒輕哄輕拍,還發出聲響誘得嬰兒咯咯笑──側過頸子,他記得有種妖怪很喜歡嬰兒。

 

「妳是姑獲鳥?」

 

女人坦蕩承認。「是。」

 

「已經吃了不少人類了吧?」從對方身上傳來的妖氣,已經不是純粹的妖怪氣息,混雜著血肉的腥氣。

 

「只是看不慣那些沒有人性的父母罷了。」姑獲鳥淡然說道,側過身像要藏起那個嬰兒。

 

身為一個生產時不幸難產,以至於無法給予懷胎十月的孩子一個未來,她看不慣那些擁有孩子的父母如此蹧蹋他們,天地不仁,那還需要再浪費米糧?

 

「那是妳的孩子?不是吧。」對於姑獲鳥深怕他人搶奪的模樣,令人無比在意,孩子究竟有什麼魔力?

 

「不是。」

 

或許是礙於茨木童子的威嚴,或許是她無法順利脫身,於是對他有問必答。

 

「妳的食物?」但那護幼崽的樣子,並不像是護食。

 

女人搖頭。

 

「那妳這麼保護他做什麼?他終歸成為別人的口糧。」

 

「這是我的天性。」也是她生生世世的遺憾。「我身為母親的天性。」

 

茨木童子的金瞳略略一縮,鬼爪一動,姑獲鳥將嬰兒攬得更緊,橫傘於胸前,氣氛劍拔弩張,一觸即發。

 

「妖怪也有人性?」

 

「每個生命體都有自己的性情與執著的事物。」感受到殺氣,女人沉吟了下,「我無意與您為敵,只想護送這孩子到溫暖處。」

 

「妳想照顧他?你會把他養成怪物,他活不下去。」被妖怪養大的孩子,或多或少都沾染了妖氣,敏感一點的人類會察覺,終究無法在人類世界活下去,不如死了痛快。「何況他被扔棄了,就算送回去也無用。」

 

「這孩子被原生父母扔棄,但有更多無法生育的夫婦冀求一個子祠,我會找到他該去的地方。」女人的態度轉趨強硬。「無論如何,今日既是我先撞見這孩子,便不能坐視不管。若論先來後到,也該是由我定奪。」

 

聞言,茨木童子嗤笑一聲。「我若想搶,妳又能如何阻擋我?」

 

左掌心威嚇似的燃起一團鬼火,陰惻惻的鬼火摻雜紫紅焰火;此時,女人垂下的傘露出一截銀刃,不多言,但動作十分明顯,拚此一戰、誓死守衛。

 

天地肅殺,原先安靜的嬰兒又開始哭鬧,在片片飛雪中顯得嘹亮,像臨終前的哀求、又似拚命求生的哭啼震盪著茨木童子的耳膜,恰如落雪墜於水面,再輕再淡也如點水,散開記憶的漣漪,而他是上勾咬餌的魚。

 

明知有毒,卻仍得張嘴咬下。

 

盯著嬰兒與女人久久不移開視線,他驀地收起鬼火,讓出一條路。

 

「去吧。」

 

女人感到詫異,隨即褪去殺氣,打開紙傘擋住飄雪,抱著嬰兒慢慢往後退,深怕這只是大妖的技倆;然而果真如茨木童子所言,順利放他們離開。

 

風雪漸漸模糊彼此臉龐,恍惚間她似乎瞥見茨木童子黯然神傷的神情,金眸滿是得不到的冀望。

 

再一瞬,白髮大妖從風雪中失去蹤影。

 

 

 

從落地作為人類誕生於這世上,他便擁有記憶。眾聲紛亂、驚慌失措,粗啞的指揮與哭喊交雜,像隆隆水聲從耳際淌過。

 

但這些都比不上本能的渴求,於是他哭喊,用盡全身力氣喊餓。

 

「天呀!這孩子嘴裡的是牙齒嗎?」

 

「不祥啊,這孩子還是超過孕期生下的是怪物呀!」

 

──怎樣都好,給他食物!好餓!

 

「讓、讓我看看……」一把虛弱的女音響起,緊接著便落入一個熟悉且充滿奶香的懷抱中。「是個男孩子,太好、太好了……餓了吧?來。」

 

「不能自己哺乳啊──」

 

本能地吸吮嘴邊溢著營養香氣的物體,感受到力量源源不絕的湧入體內,實在太棒了,他無法克制的索求更多,恨不得這份營養能排山倒海的注入體內!

 

當他被一股外力硬生生扯開時,外界的尖叫聲才蜂擁的灌入耳道:「妖怪啊!」、「殺人了!」、「鬼呀!」、「快殺了他!」

 

下一秒被巨力高高舉起,猛地摔疼了他!

 

「嗚啊──哇啊──」好痛!好痛!

 

睜開雙眸,他不解發生何事,哭喊間看見奄奄一息的女人,有香味的女人,於是他揚起嘴角,便看見那人雙眼一閉,暈厥過去。

 

倏地,拔劍聲響起。

 

「我要殺了他!」

 

「不行啊!這是惡鬼轉世,只能請高僧淨化,你若擅自動手,恐怕會為自己招來災厄啊!」

 

「說得沒錯!」

 

「快把他扔了!趕緊請高僧來!」

 

於是溫暖從此離去,四周瞬間寒冷,風聲呼呼作響,一陣陣頭暈腦脹的襲擊,促使他哭喊不止,柔軟的冰冷層層疊疊掩蓋身體,雙眸裡一片蒼白無物。

 

沒有任何人願意再擁抱他。

 

直到他再也沒有哭喊的氣力,突然一雙手伸來,將他摟抱入懷。

 

「真可憐啊,哪對狠心的父母竟然將嬰兒丟在這裡。」

 

「這一定是上天的旨意,要成為我們的孩子。」

 

──那麼你們又為何──

 

茨木童子睜開金眸,不知不覺間竟然入睡了,隻手撥開垂落眼前的髮絲,原來妖怪也會做夢。

 

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。

 

「是那女人吧……」

 

因為不久前遇到的姑獲鳥,才導致他記起最初的事情,原來妖怪裡真的有這麼愛護人類的傢伙,這麼人性化。

 

對他而言,人類已是他的口糧,用來填飽肚子的物體。

 

偶爾他心情愉悅時,也會幻化成美女戲弄一番,陪那些好色傢伙飲酒作樂、長歌旋舞,等到膩煩了再把男人吞進肚裡,這過程只是替此行為找找樂子而已。

 

甩甩頭,當務之急是先找到酒吞童子。

 

赤腳踩在薄雪上頭,行出一列孤單的足印,他已經找了一季,卻仍未見酒吞童子的蹤跡,到底是躲到哪裡去了呢?

 

他聽見自己的胸口一直不安寧,像馬車的轍歪了一邊,行走時都能聽到哐啷哐啷的聲響。

 

 

 

離開大江山,少了茨木童子跟前跟後,酒吞童子突然覺得身體與腦袋輕了許多,總算沒有人在耳邊碎碎念。

 

走南往北,四處都是美景;揣著懷裡的酒對著日月暢飲,哪裡都好。

 

隆冬時節,懶得用妖力護體的酒吞童子特地往南,暖和的南方積了薄薄的一地雪,涼意正佳,最適合溫壺美酒、坐於廂房好好欣賞落雪亂梅之景,為此他特地前往許久之前曾路過的,記憶中那個盛開梅花的城鎮,準備住上一段時間。

 

然而剛踏入城鎮,以往的繁華榮景不見蹤影,整座城空盪盪的沒人氣,每扇門窗緊閉,空氣中瀰漫驅蟲藥草燃燒的臭氣,只見焚燒過的紙灰順風飛來,黏著他的腳踝不放。

 

信步閒逛,發現廣場中央架起木柴堆,遠處一列黑色的送葬隊伍伴著誦經聲走來,一旁的女人們哭成一團,似乎是家中男人慘遭橫禍,暴斃而亡。

 

此時幾個壯丁將蓋著麻布的屍體抬下後排列於木堆,淋上煤油點火,火焰熊熊燃起,和尚們念佛號、做法事,隨手扔進驅蟲的藥草,剎那間焦味與刺鼻藥草混合,鼻子簡直要壞掉了!

 

而另一股腥臭的氣味也隨著焰火慢慢飄散,酒吞童子微微擰起眉頭,是妖的氣味且非常濃烈。

 

隱身於市的酒吞童子盯著纏繞在篝火堆的黑焰,幾不可察地嘖了聲,那東西他再清楚不過,是女人的怨恨與執念,而且比起當年他所承受的怨怒多上好幾十倍!

 

深色瞳眸瞥了一眼那些女人,通通都不是他愛吃的處女,沒有逮來當糧食的打算,更沒打算成為別人報復的絆腳石。

 

準備另尋他處賞雪賞梅,然而剛旋過腳跟,一股陰風夾雜怒火席捲而來,他側頭閃避,卻聽見後方響起了尖叫聲。

 

「啊啊啊啊啊──鬼啊!」

 

「蜘蛛!有蜘蛛!」

 

蜘蛛?酒吞童子轉頭一瞧,密密麻麻的蜘蛛不知從何而來,張揚著八隻腳包圍和尚與家屬,並爬向篝火似要將屍體吃得一乾二淨,一團混亂中,有壯丁拿起斧頭、執火炬開始消滅毒蜘蛛。

 

張開妖氣的屏障,爬來腳邊的毒蜘蛛被他震歪了路線,只得繞遠路前進,酒吞童子饒富興味的看著眼前的兵荒馬亂。他開始好奇,到底是哪個女人擁有這麼深沉的怨念,竟能驅使這麼多蜘蛛?

 

順著怨氣來源來到一棟大屋之下,他一躍而上,屋瓦站著一位面容姣好的絕色,黑髮紅眸、瓜子臉蛋乍看有股我見猶憐的錯覺,但細看其下半身已與蜘蛛融為一體。

 

那雙斜挑的美眸摻著恨不得殺死人類的狠毒,見他到來便凌厲一掃,妖風挾著恨意直面而來,酒吞童子唇角一揚,同樣地凝聚妖風對抗,相觸瞬間擊潰對方並刻意擦過女人腳邊,屋瓦發出清脆的碎裂聲。

 

女人微微變了臉色,卻仍舊氣焰高張的與他對峙。

 

「厲鬼?真是可惜了這張臉。」

 

「你是誰?來替那些負心漢出頭的傢伙嗎?」警戒心十足的女人瞇起美眸。「我是不會收手的,這些男人都該死!」

 

「哈哈哈,本大爺沒興趣管妳這麼多事。」大概又是個被男人拋棄,由愛轉恨的女人。「妳最好別逼本大爺動手,真要打起來妳是贏不了的。」

 

聞言,絡新婦不為所動。男人的話通通不可信,想當年她就是誤信了那男人的話,以為終於能夠得到幸福,於是準備與對方共謀毒殺丈夫,未料卻被出賣──或許該說,那本來就是一場戲──才會被關入黑色箱子成為活祭品,只為讓男人們得到更強大的力量。

 

身體爬滿這些八腳動物的噁心感,每一口被利齒扯下肉的痛她都還記得,不斷哭喊並求饒,卻只聽見箱外男人們的恥笑聲。

 

「哈哈哈這賤女人,居然在哭求我們放了她啊!」

 

「我可是好不容易找到這蠢婊子呢。」

 

她痛苦嘶喊著的同時對自己發誓:她有多恨、多怨,就要這些負心漢付出該有的代價!光是死完全不夠補償她的哀怨悔恨,她要他們也嚐嚐這種被活活蝕骨囓心的痛楚!

 

男人們萬萬沒想到,本該死亡的她反而吞食牠們的力量,成功與蜘蛛融為一體化為妖怪,並用這股力量給予這群負心漢懲罰。

 

世間男子皆薄倖,徒留又有何用處?這些人渣不配浪費米糧!

 

絡新婦瞪著眼前的大妖。「那又如何?你若敢擋我的路,那麼你也一起去死!」

 

一無所懼的她,什麼都不怕!

 

酒吞童子哼了下,女人可怕的執念,這種事他比誰都清楚。

 

話說回來,當年他被執念折磨致死,墮落成鬼時,怎麼就忘記去把那些女人給殺了?真是失策。

 

「妳愛殺就去殺,反正是妳自己的事,干本大爺屁事。」酒吞童子就地坐下喝酒,真把慘叫聲當成淒婉樂曲。「想殺就動手啊,我倒想看看妳有什麼虐殺人類的手段。」

 

絡新婦並不相信眼前人的話,但對方坐於原地似乎真沒打算插手,半是存疑的繼續她的殺人大計,不過底下的和尚還真有幾分道行,佛經聲音越來越大,竟然漸漸鎮壓了她的厲氣。

 

這怎麼行!這種小事就想讓她放棄?想都別想!

 

「去死吧!」絡新婦大喊,驀地凝成妖氣的箭射向底下,幾個和尚吐出一口刺目的血,卻不停止口內的虔誠。

 

仰首暢飲,酒吞童子想,若他打算漁翁得利的話,等等不妨捕刀捅了絡新婦,畢竟這女人能成妖可不容小覷,吃了還能增強力量。

 

但他難得的只是想想。

 

縱然絡新婦因執念而強悍,但一己之力終究無法戰勝團結的人類,只見她因後繼無力,只能氣喘吁吁的、滿眼憤恨地瞪著底下人,眼睜睜看著和尚淨化她纏於屍體上的執念。

 

「妳拚成這樣,最終還是不能如願。」酒吞童子落井下石,不管是人是妖都太弱了!

 

「那又如何?」總有一日,她會殺光這些負心漢。

 

「殺了這些男人,妳很開心嗎?」

 

「世上男人皆負心,妖也是如此。」絡新婦哼了聲。「怎麼,想為你的同袍出口氣?他們都得成為我的餌食!」

 

「本大爺說過,沒興趣!」真要說起來,他才想把這些扭曲的女人給通通吃了省事。「無聊透頂。」

 

起身,酒吞童子懶得理了,這女人聽不懂人話,不如去找大天狗喝酒實際,那傢伙應該還在山裡吧。

 

「你們這些男人都唯我獨尊,把別人的愛都當作笑話。」後方,絡新婦驀的衝出一句,引起酒吞童子回頭。「終有一天你也會受到報應。」

 

「妳是活膩了,想我滅了妳是不是?」酒吞童子獰笑,他最痛恨別人對他指手畫腳,這女人什麼也不懂就放話亂講,他不介意活動一下筋骨,把這隻蜘蛛轟成碎片。

 

「呵,就等著看吧。」絡新婦昂首露出鄙夷的笑容,緊接著躍下屋頂,驅趕因她召喚而來的蜘蛛群,繼續囓咬那些男人及其家屬。

 

沒有追擊的打算,酒吞童子最怵這種怨念極深的女人,雖然滅了對方花不了多久時間,但都能強行變妖且保有心智,這種傢伙的執念有多恐怖,可想而知。

 

但他也感到納悶,這些男男女女到底為什麼這麼想要得到別人的愛?

 

得到,毀之;得不到,也毀之。

 

愛憎恨、傷別離、求不得,每一條都這麼苦、都要看其他人臉色,最終結果都是一樣,那麼愛與不愛又有何差別?

 

至於報應?算了吧,憑什麼別人想愛他就得回應?世上哪有這個道理!

 

他比誰都厭惡這種強求的事。感情本來就無法強求。

 

酒吞童子瀟灑走人,彼時的他未料絡新婦的話,竟然一語成讖。

 

 

 

春櫻漫天,茨木童子走在林道中,任由清風將櫻瓣撒於頭頂、衣服,踩踏著林間小徑,浮日光影明明滅滅。

 

這一路上途經幾個小城,都未發現酒吞童子的蹤跡,不免令他懷疑自己是否找錯路線。他便考慮化為人形到附近城鎮打聽,尤其是有湯屋、女郎屋、大戶人家等等,這些酒吞童子可能感興趣的地方。

 

說實在話,他其實不知道酒吞童子原本住在哪裡、真正喜歡什麼東西,但這並不妨礙他要找到對方的決心。

 

摸摸肚子,饑餓感興起,山中樵夫也吃膩了,那種人類頂多只能拿來塞塞牙縫,不如到城鎮去吧,順便打聽酒吞童子的下落。

 

思及此,他改道向大路前進,然而走沒多久,破風聲極具節奏感地響起。

 

「弓箭?」

 

沒看見有任何飛矢襲來,推測並非敵襲──這一趟路來,也沒少遇過妖怪想了結他的性命,藉此分食他的血肉以便得到更強大的力量──那麼,這是妖怪或是人類射箭?

 

茨木童子朝規律的聲源前進,密林中有個狼族少女正在練箭,只見狼面的少女垂下弓席地而坐,閉眼冥想,妖氣化為漩渦於身旁繞轉。

 

哦,運用妖力加持箭的威力嗎?茨木童子佇足思考,身為武癡的他,這一路上與不少妖怪對打,只可惜那些傢伙都太弱,甚至讓他熱身都不夠格,比不上酒吞童子的一根頭髮。

 

少女驀地起身,抓住不離身的弓箭,倏地轉身持箭面對森林,沉聲一喝:「誰在那邊?」

 

茨木童子毫不掩藏,大大方方從掩體後方走出來。

 

狼族少女一愣,但箭矢沒有移開一分一毫。

 

「人類的弓?」挺意外的,竟然有妖怪會特地使用人類的武器,通常妖怪都以妖力化成武器,或是將身體部分當作攻擊物,如酒吞童子則是隨身的酒葫蘆,而他則是自己的手,畢竟以自身化形為武器會帶有靈性。

 

狼族少女扛著大妖源源逼來的壓迫感,朗聲詢問:「有什麼事嗎?」

 

「我在尋找我的朋友,酒吞童子。」

 

「酒吞童子……」

 

「是一個揹著酒葫蘆的紅髮男人,能力強大而剽悍的鬼王,頭腦冷靜且理智,一身唯我獨尊的狂傲。」

 

「酒葫蘆……」白狼細細思索,大妖問得輕描淡寫,然而那氣勢洩漏了對方的真實心意,急切的、壓迫的,源源不絕。

 

「如果妳曾看過,最好從實招來,他往哪個方向走來、又往哪裡去。」

 

白狼的確曾與一個揹著酒葫蘆的男人擦身而過,但並非像大妖所言是個氣勢十足的男人,反而充滿頹廢與暴躁。

 

「就算我看過,也無法確保他之後走的方向,真如我所見的那樣。」

 

「那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。」從少女口中察覺對方見過酒吞童子,那麼不管如何,他勢必得問出消息!

 

掌心竄起的紫黑鬼火散發著濃烈的妖氣,附近的草木因承受不了龐大妖力而瞬間枯萎,距離稍遠的少女也感受到那股威力,恐怕不是憑她一己之力就能擋下的。

 

「大妖請手下留情!」眼看鬼火即將焚燒山林、焚毀他們的居住地,山精們忍不住跑出來,下餃子似跪成一排,每個都抖成篩子般匍匐於地。「請不要燒了我們的家!大妖請手下留情!」

 

「哼,沒吐出我朋友的下落前,休想我會輕易放過。」茨木童子哪管是誰求饒,他的目標只有那個知道酒吞童子去處的少女,要是不肯乖乖把消息吐出來,那就永遠閉嘴吧。「對於不肯聽從的傢伙,只好用力量逼對方說出實話。」

 

──這不就是嚴刑逼供嗎?

 

山精們大驚失色,要不是沒辦法靠近,牠們絕對會一擁而上抱著大妖的大腿懇求高抬貴手了。

 

「請您等等!」一位佩帶裝飾品的長老拔高了嗓子,淒厲喊停,作勢要轟山的茨木童子被這尖銳的吶喊,硬生生止住了動作。「請、請讓我們替您詢問看看好嗎?」

 

長老使個眼色,最靠近白狼的山精連忙蹦跳起來,衝到少女裙邊一臉討好。

 

「白狼大人,請問您是在何時看見那位酒葫蘆──不,是鬼王大人?」

 

白狼微微擰眉,但也不好發作,畢竟她在此地修行時,得到山精們的首肯及關照,不希望居住地被毀也是人之常情。

 

「大約半個月以前,我到山腳小鎮採買必要物時,曾與一名揹著巨大酒葫蘆的男人擦身而過。」

 

一聽少女真的見過摯友,茨木童子頓覺血液沸騰,口吻急切的追問:「山腳的小鎮嗎?小鎮裡有美人或富豪嗎?」

 

「我不能確定他現在是否還在山腳小鎮。」白狼不敢把話說死,畢竟都過了這麼久的時間,就怕大妖找不到人反而遷怒。

 

「小鎮盛產美酒。」說到小鎮,那也是山精們的勢力範圍,見大妖感興趣的模樣,趕緊說出已知的消息。「還有遊女!吟釀!」

 

吟釀?茨木童子揚起笑容,看來酒吞童子待在小鎮的機率大增。

 

眼見對方一臉迫不及待想趕去的模樣,白狼暗吁一口氣,指著左邊林道:「往東南方前行十里路,便能看見山城,到時您詢問一下鎮民,便能找到酒坊及湯屋。」

 

茨木童子自然明白這點小事,若能順利找到小鎮,應該就能將人帶回去了。

 

「那麼就不耽誤您找人的行程了。」能平安請走這尊大妖就是萬幸,畢竟真打起來,她可沒有全身而退的把握。

 

茨木童子的確不打算多留,他擔心這點空檔又恰與酒吞童子錯過,若有時間,他是挺想與這個持人類弓箭的狼族少女打一場,試試對方的真功夫。

 

此時白狼低聲與山精們說了些話,又轉身拉滿弓弦,對準掛在不遠處的箭靶,默唸弓道八節後放弦,箭矢筆直射入靶心。

 

很流暢、俐落,但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,令欲離開的茨木童子留步佇足。

 

白狼非常想專注於眼前事物,但是身後大妖的氣息及眼神壓力化做實體,一而再、再而三干擾著她,她忍不住停下動作,轉身再問。

 

「請問還有什麼事嗎?」原本打算坐下冥想,但這種狀況,哪可能靜心修行。「您不快點去尋找您的友人嗎?」

 

「為什麼使用人類的弓箭?這箭矢的威力恐怕不如妳爆發出來的力量,妳應該不是妖力不足吧?」

 

「如果只是要增強妖力,當然不需要如此。」白狼避重就輕,想起久遠以前被人類少年拉弓拯救的事,那便是一切的開始。「但這就是我修行的目的。」

 

茨木童子莞爾一笑,又碰到一個這麼眷戀人類的妖族。

 

他不是不明白這種眷戀,他亦曾得到人類給予的溫暖與好處:他們能接受這雙不容於世的金瞳與白髮,願意照顧被稱為「鬼子」的自己,可是再怎麼努力還是不夠,他們開始牴觸他越來越不像人的行徑。

 

是他的錯。

 

倘若能收斂對鮮血及力量的好奇,或許他仍融於人類社會,走上一個安穩和平到老死的生活。只是沒有這種或許。

 

他早已習慣被放逐。

 

前塵往事不該再佔據腦袋,現在的他只想找到酒吞童子,把人勸回去繼續帶領妖族,那才是對方應該待的位置;至於這個狼族少女,他只想說,太有人性的妖怪注定吃虧。

 

白狼原以為大妖應該想對她說什麼,畢竟她遇過不少妖怪,對她親近人類的行徑嗤之以鼻,認為她丟了妖族的臉。

 

但是大妖僅是輕輕勾起似笑非笑的唇角,金眸裡閃過說不清、道不明的情緒,她無法解讀,只有站在原地看白髮大妖安靜的轉身離開。

 

(續)

***

臺灣五月的陰陽師ONLY報上啦(爆炸)

雖然是寄在友人攤上,可是稿子還是得生出來TDTTTT

這篇文會成為實體書,目前規劃內文全數釋出,實體書則另外增加一至兩篇的H番外or後續(暫定)

大概是這樣的構想........神啊先保祐我的稿子生完吧(淚流滿面)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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