※CP:源賴光X鬼切

※遊戲向設定為主,正劇,有私設及深廣的腦洞

※佛系存稿,到底會寫多少其實我也不知道

 

第五章

 

源博雅已經許久沒有回去本家。

除了外務繁忙以外,更熱衷於增強武藝,像是劍道、弓道及陰陽術的訓練,偶爾受邀參加宴會,之前討伐妖怪時還認識了深居愛宕山的大天狗,他也會拎著薄酒或食物前去赴會。

每隔一段時間源博雅都會上山閉關,今年出門之前,妹妹神樂還在庭院玩耍,腰際別著的金魚吊飾隨著對方蹦跳彈起,他打開一旁紙傘替對方遮去烈陽。

「博雅,要小心喔。」

「知道啦!」

當時源博雅拍拍神樂的頭,還記得妹妹接過紙傘後,站在門口揮手送他出門,然而十日後下山回到家時,卻發現神樂人間蒸發。他翻遍了家就是沒找到人,一些衣物、髮飾等存在過的東西也消失不見,不管詢問誰都閉口不言,就算逼問父母也只有得到「神隱」的回答。

源博雅不相信所謂的神隱,家人肯定知道神樂被誰帶走了,卻不願意告訴他。為了找妹妹,他快要把京都城掘地三尺,卻依然一無所獲。

曾經有一瞬間,源博雅產生一股錯覺,是不是他從來就沒有妹妹?但是掉在壁櫥裡的金魚卻讓他堅信,神樂是真的存在的,只是不曉得被誰帶走了。

他絕不會放過帶走神樂的人。絕不!

最後源博雅好不容易從老管家口中套出一點線索,說是本家的人來過。一股不好的預感倏地竄上心頭。

源氏這任的家主源賴光是個野心家,更是個陰陽術天才,而且萬分厭惡妖怪,多次集結妖怪退治,誓要清除那些妖魔鬼怪。源氏在他手中發光發熱,不過在權貴之間、在宮闈之內,關於源賴光的流言蜚語可不少,貴族對他是又愛又怕。

一方面因為源賴光狙殺妖怪,讓他們能平安度日;另一方面懼怕源賴光的權勢如日中天,雖然他本身並無一官半職,可朝野之中,源氏的人馬不在少數,誰敢真的得罪源氏家主?逢迎拍馬屁者眾!

但源博雅知道神樂可能的下落後哪裡沉得住氣?不顧下人阻攔,他直接衝到本家質問家主,連帖子都沒遞,差點就要拔刀破門而入。

源賴光收到消息時正從天皇那告退,姍姍來遲時只見侍衛們團團圍住源博雅,前額一綹紅的黑髮青年怒容滿面,浮出青筋的手死死按在刀鞘上。

「這是在鬧什麼?源氏宅邸是讓你們這麼放肆的地方嗎!」源賴光怒斥,凌厲的紅眸緩緩掃過眾人,侍衛們低頭不敢吭一聲,唯獨同樣桀驁不馴的源博雅膽敢與他對視。

真不愧是源氏的子孫,傲氣非凡。源賴光曾經也想延攬源博雅這個人才,但對方太正直了,偏偏又極有主見,既是一條腸子通到底的好捉摸,可大事上卻也不容他人打馬虎眼。

若要將源博雅馴服成能依自己意志行動的手下,他可能會先折壽吧。

源賴光揮手讓侍衛退開點。「今日過來,有什麼事?」

「把我妹妹神樂還來!」源博雅怒氣沖沖,根本不甩源賴光的氣勢與地位。「你把她帶到哪裡去了?」

神樂?不正是上次的祭品嗎?源賴光說謊不打草稿,大氣都不喘一下。「你妹妹失蹤來找我討?你找錯人了。」

「下人說是本家把人帶走的,你對她做了什麼事!」

「下人?哪個下人?要不出來當面對質,看看誰說謊。」嘖,哪個傢伙口風不牢,洩漏了這事,這種人不能留。

「你管不著。」源博雅沒那麼蠢,真把人供出來,源賴光鐵定有好幾種手段能讓對方改口,甚至是殺人滅口。「反正有人看見是本家的人帶走神樂的」

「源博雅,沒有證據就來找我討人,你這是誣賴,我能用族規懲治你的。」源賴光瞇起紅眸,語氣雖輕卻飽含威脅,聽得人後頸發寒。「奉勸你有時間在這做白日夢,不如好好地去找尋你妹妹的下落。」

源博雅氣不過,倏地拔刀出鞘,「源賴光!」就算不是源賴光帶走的,但身為家主的對方怎麼可能不曉得?更何況,那也是源氏的子孫,好歹也該派人搜尋吧!

但源博雅還沒能接近對方,一道銀光閃過,原先站在源賴光身旁的黑髮武士迅猛竄來,短兵相接,鏗鏘的響音傳入在場人耳裡,清冷的黑髮武士近距離瞪視著他,左眼隱隱約約浮現源氏家紋。

「鬼切,回來。不得無禮。」

源賴光制止了即將發生的交戰,鬼切立即歸刀入鞘,快步走回身邊,但他能分辨出那看似面無表情下的情緒,護主的刀仍舊警戒著源博雅,以防對方突然發難。

思及此,唇角幾不可察地勾了下,經過那麼長時間的調教,總算能享受成果,源賴光很是滿意。於是源博雅的無禮與質疑便顯得微不足道,反正對方也找不出證據,退一萬步來說,就算有證據那又能如何?拉他下馬?哼,憑源博雅還不夠格!

「今日這事就算了。但,下不為例。」膽敢有下次的話,他絕不輕饒。

源賴光彈了個響指,這次侍衛們相當機警地團團包圍住源博雅,以人海戰術將人一步步往外擠。

「退開!」

「請往這裡走。」

「該死,別擠我,我還沒找源賴光算帳——」

源賴光突然想起一件事。

「源博雅。」

前方那團混亂突然靜止,人群中心的男人神情不善地轉頭,口氣衝得很:「幹什麼!」

「身為源氏族人的你,不要跟那些低賤妖怪往來。」他聽聞源博雅廣交好友,甚至連妖怪都能當朋友,傳出去簡直笑掉眾人大牙!

「關你什麼事?」源博雅嗤之以鼻,「你要把妖怪全歸類成壞蛋是你的事,眼界狹隘的是你不是我。」

聽聞這種對主人不敬的話,鬼切瞇起眼,單手摸上刀柄即將發難,但一隻溫熱的手卻伸來壓住他的手背,示意他稍安勿躁。

「主人……」

「你執意如此,那我也救不了你的愚蠢!」

揮手送客,源賴光揮袖回到寢殿,侍女們服侍對方更衣後安靜離去,穿著單衣的銀髮男人執起一張地圖查看,鬼切靜靜地跪坐一旁。

「剛剛天皇交代了一些事,近來京都出現一隻名為『羅生門之鬼』的妖怪,你明天就去羅生門處理這件事。」

「是。」源賴光瞟了欲言又止的鬼切一眼。「在想什麼?說。」

「剛剛那個源博雅要找的人,需要幫他尋找嗎?」對鬼切而言,他既然是源氏的利刃,那麼出手協助源氏的人應是份內工作吧?「還是需要解決魅惑他的那些妖怪?」

「哈哈哈……不用,不需要。」大笑幾聲的源賴光招手讓鬼切靠過來,他撫過雙眼鑲滿忠誠二字的刀靈,輕聲說道:「你只需要照我的命令行動就行了,除我之外,誰也不能指使你、你也不需要理會他們,懂嗎?」

「是。」

羅生門之鬼,會是怎樣的妖怪呢?

當時鬼切納悶,卻沒向源賴光問出口。這種事也要主上提示的話,枉為源氏利刃之名吧。只是他的主人似乎明白他的納悶。

「你遇到『羅生門之鬼』時,就會知道了。」

鬼切似懂非懂,設想著可能是青面獠牙之流,才會讓人一眼既知。可是當他看見那個穿著壺裝束的白髮美人時,瞬間明白主人為什麼這麼說,畢竟那副絕色臉蛋隱隱透著妖異,不是人類會有的神色。

不過鬼切沒有貿進。他撞見羅生門之鬼時,對方正半靠在男人肩頭,藉口身體不舒服,而急色鬼被美色迷了心竅,硬生生活成睜眼瞎,不知道自己小命要完蛋。

隔一段安全距離跟蹤,羅生門之鬼在急色鬼耳旁嘀咕了幾句,便見他們離開的方向離京都中心越來越遠,最後出了城門,走上了荒煙蔓草的古道。

鬼切盤算著出手時機,說時遲、那時快,猛烈的瘴氣炸裂般波及至他的藏身處,下一瞬,銳利鬼手撕裂了遮蔽物,他連忙抽刀架住攻擊,隨即臂膀用力震開對方。

茨木童子的壺裝束頭紗已散,姣好的面容飛來凌厲的金瞳,如刃剮過鬼切臉龐,嗅聞了對方身上的氣息後,他微微擰起眉頭:「你是……是了。吾上次在山道見過你,沒想到這次又狹路相逢。」

「你是誰?」鬼切納悶,對方的妖力波動的確熟悉,但他分明是第一次與羅生門之鬼相見,直到對方輕笑一聲,原本豔麗的容貌緩緩褪成男性的剛強,額角突出一對犄角與渾身暴出的妖氣,勾起了鬼切的回憶。「茨木童子!」

鬼切沒忘記當時在大江山慘敗於茨木童子的事,那是他第一次遇到力量完全壓制他的妖怪,雖然他也還擊了,但在對方身上製造的傷勢遠小於自己的傷勢。但現在的他已經不一樣了。

無論如何,這隻害人不淺的妖怪,斷不能留!

茨木童子瞟了殺意滿滿的鬼切一眼,又看了看死去的色鬼,金眸溜溜一轉便理清事情因果。「你是為了救這人類才跟蹤我?應該不是吧。」

若真是如此的話,早在羅生門時就該出手,而非等他發難。

「那麼,你想做什麼,鬼切?」

茨木童子笑意吟吟地詢問,踢開擋道的石頭及色鬼,妖力纏繞指尖,一副等他出招的模樣——鬼切瞇起眼,握緊刀柄嚴陣以待。

「我是來了結你!」

聞言,茨木童子大笑,「想殺吾?那就來看看是誰殺誰!」他倒想看看手下敗將成長到什麼地步,能這樣大放獗詞!

銳利如鋼澆鐵鑄般的尖爪與上等名刀相接,每一個對招,妖力相互碰撞,激起火花與戰意。茨木童子黏緊鬼切貼身近戰,過近的距離使得鬼切難以出招,他不斷想拉開距離,可是白髮大妖死死地糾纏,鬼切肘擊卻恰與大妖的拳頭相觸,強大的妖力互撞後雙方被震開,雙腿皆在地面剷出溝來。

趁此時,鬼切重振氣勢,左眼由金染紅,源氏家紋赫然浮現,那股特殊的力量盈滿四肢,右手持刃、左手拔另一把刀出鞘,雙刀激發出的刀氣猛然揮砍,激起半尺高的砂石。

「你是付喪神?」茨木童子詫異地睜圓金眸,但那股妖力過於澎湃與強大,超脫付喪神該有的力量。

「不,我是源氏的利刃。」真要說,他是個刀靈。「這股力量是主人賜給我的,我會用它斬殺你們這些惡鬼!」

「你的主人只是人類,哪可能給予你妖力。你若不是付喪神,那就是妖怪的化身!」主人賜予的?說什麼傻話!「身為妖怪,為什麼反而助長人類氣焰,甚至反過來殘殺同族?」

「剷除妖怪是源氏的責任,更是我的任務。你們這些禍害人類的妖怪,沒有資格存活在世上!」

鬼切與茨木童子戰得難分難捨,將對方的話全當成是馬耳東風,那次退治讓他明白妖怪的殘暴,事到如今他不會再聽信妖怪的話,這些傢伙如同主上所言,都應該直接銼骨揚灰。

雙方越戰越勇,鬼切不明白茨木童子為何一臉古怪地看著他,渾身的戰意轉換成了試探,但這不影響他要擊殺對方的念頭。目前他頂多只能跟茨木童子戰成平手,無法確實戰勝,他有些氣餒,突破了主上所說的契機,卻還是拚不贏大妖,實在太丟主上的臉!

「前方,白髮的是羅生門之鬼!陰陽師們,列陣!」

紛沓的腳步聲響起,京都的陰陽師不曉得從哪裡得到消息,竟然跑來「助陣」,散開的人馬同時擲出符紙準備牽制茨木童子,鬼切一見白髮大妖咧開一抹猙獰的笑,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,只見陰陽師腳下憑空一隻巨大鬼手,剎那間掐碎了幾位,瘴氣的餘波迅猛擴散,鬼切只來得及撲倒離自己最近的陰陽師,巨力的衝擊讓在場人全被震飛。

臨走前,茨木童子拋了一句:「鬼切,你確定自己真的是刀靈嗎?」

酒吞童子剛處理完一批進犯大江山的愚蠢人類,拎著酒壇來到約定地點時,茨木童子已坐在老位置,隻手撐頰似在思考,見他到來,只點了點頭。

「真難得看你面色這麼凝重。」在石桌放下酒壇,酒吞童子席地而坐,長指劃開封口倒了兩碟子的酒。「發生什麼事?」

天大地大,哪有茨木童子懼怕或煩心的事?酒吞童子還沒看過誰活得比對方更舒心愜意,對方單純卻也不單純,只是一心撲在戰勝強者這事上頭,其他事不太理會罷了。

畢竟對茨木童子來說,也沒有什麼好理會的——若有什麼問題是一場架解決不了,那就打第二場架。

茨木童子端起酒碟,咕咚一聲便乾了半碟。「剛剛去獵食的時候,碰到一名妖怪,是京都源氏的手下,之前也在大江山遇過。」

「怎麼,源氏盯上你了?」酒吞童子不明白對方妝扮成豔鬼誘拐人後啃蝕的癖好,不過這不妨礙他們交流。「不過你說在這裡遇過對方?何時的事?」

「幾個月前,吾來找你打架卻輸了,回去時在半路遇到那個妖怪鬼切。」眼見大江山鬼王仍是毫無憶起的模樣,他又補了一句。「就是山腳姑穫鳥被殺的那天,有個妖怪從山腳一路殺上來。那個妖怪就是鬼切。」

酒吞童子思索。的確幾個月前,手下回報姑穫鳥被人類陰陽師殺死的事,同時間大江山也被入侵,不過恰逢茨木童子出手,所以傷亡不多。

「原來就是那傢伙。不過你居然會放過他?」這不符合他認識的白髮大妖的個性。

「他的確是不強。可是體內有奇怪的封印,左眼還有源氏的契約,整個不單純。」他當時之所以沒有一爪把對方扯成兩半,主因是重傷的鬼切發出不祥的紅光結界與一陣陣刀鳴,研判放著並不會造成酒吞童子的問題——反正鬼切連他都打不贏,又被他重傷,怎樣也不可能殺傷大江山鬼王了——他便離開現場了。

「照你這麼說,他現在應該不一樣了吧。」否則何必提及舊事?何必為此糾結?

不過酒吞童子更在意的是茨木童子為何對那傢伙這麼上心,搞得他也想會會是何方神聖。

「剛剛碰到了,體內的封印似乎解開了,力量增強不少,不過還不太能掌握吧,但這樣就更奇怪了。」

「怎麼個奇怪法?」

「他自稱是刀靈,但分明不是,體內的力量更不可能是。」

酒吞童子想了想:「說不定是付喪神。」成精的器物也有一定的實力。

「還不到百年。而且不像是精怪」他搖頭,與那麼多妖怪對戰過,其中不乏付喪神的存在,但氣味不對。「真要說起來,是人類、妖怪還有金屬的混合體。」

有這種四不像的玩意嗎?「聽起來比較像是鍛造妖怪或是封印妖怪。」

「唔,大概吧。」茨木童子聳肩,「不過他左眼的契約也是個封印,而且他還說他的妖力是主人給予的,哈哈!」

酒吞童子哈哈大笑,「你確定他不是傻的?」人類要怎麼給予妖怪「妖力」?

「腦袋不好使吧。」

茨木童子隨口回應,突然間放下酒碟,繞過石桌,湊向酒吞童子頸邊嗅了嗅,白色髮絲掃過肌膚帶起一陣搔癢。

「對了,那傢伙身上有股很淡的氣味,像你的氣味。」

「我?」酒吞童子失笑,伸手摟過茨木童子前,對方已經直起身又坐回原位。

嘖。

「不過現在聞一聞,好像也不是。」茨木童子不疑有他,伸長手搆到酒碟再飲一口,「真要說起來,大概像是大江山的氣味吧。」

「哦。那你今天跟他對戰,總不會輸了吧?」

「怎麼可能!」茨木童子高聲反駁,差點跳起來。

「不然怎麼這麼關心一個手下敗將?」

茨木童子掃了眼心情似乎不佳的鬼王——雖然對方仍舊帶著笑——隨即放下酒碟。

「只是好奇罷了。不說了,來戰。」

誰知酒吞童子搖頭。「不,今天只喝酒。」

白髮大妖納悶了:「那是打完架的事。」每次他們打完架,總要一起喝酒的,今天又還沒打架,喝什麼酒。

「所以我說,現在喝酒正好。」酒吞童子替對方的酒碟斟滿酒液。「你不是剛剛跟鬼切打完架,妖力也消耗不少,打贏現在的你,我勝之不武。」

「你就這麼把握一定會贏?」茨木童子不服。

酒吞童子勾唇一笑,「當然。」

 

鬼切沒有理會那群壞事的陰陽師,確定倖存者沒有立即死亡的可能,加上已有其他武士趕來現場,他便繞道回到源氏宅邸。整個宅邸籠罩著結界,守門的家僕低頭行禮,暢行無阻地回到主屋,門縫透著微光卻又設了一層結界,廊道飄散著金屬的氣味,鬼切納悶地叩門,卻沒得到入內的准許。

好不容易結界撤了,原先跪坐一旁聽驚鹿敲石的鬼切驀地直起身,卻見一名武士走出主屋,身上散著鐵鏽與血味,他不認識這個人——正確的說,他認識的人類很少——但既然對方能被主上單獨傳喚,想必位階也不低。

「鬼切,待在外頭做什麼?」

源賴光的聲音令鬼切收回視線,趕緊入室闔上紙門,免得夜風讓主上著涼了。

「主人,我回來了。」鬼切放下刀,空手跪坐在座下。「我已知曉羅生門之鬼的身份,是茨木童子。」

「茨木童子,跟大江山酒吞童子齊名的妖怪,你之前遇到的那位?」源賴光不算意外,在鬼切之前,他已派出幾位式神調查過,讓鬼切去會會對方純粹是為了確定鬼切目前的力量,能不能打敗曾經擊敗過他的強者。「那麼,這次你贏了嗎?」

「主人,非常抱歉,我還是無法完全戰勝對方。」真是太慚愧了,他甚至攔不住茨木童子。

意外的,源賴光沒有發火,而是單手扣住鬼切下顎,令對方抬起頭來並且平靜地反問:「為什麼?」

「我……」

「你體內的力量還無法流暢的使用嗎?還是說,茨木童子真的有這麼強大?」

「不,我能戰勝他的。」鬼切面有難色地說明,「只是不知道為什麼,體內的力量有一種……不為所控的感覺。」

不受控的力量?「說清楚點。」

「唔……很像被封住吧,沒辦法完全使用力量的感覺。」鬼切很難解釋那種感覺,他也希望能快點掌握訣竅,操控當時參與退治所爆發出的力量。「非常抱歉,主人,我會再加強鍛鍊,這幾日也會去羅生門巡邏,務求擊殺茨木童子——」

「不,比起擊殺茨木童子,你應該早點學會如何掌握力量。」源賴光打斷鬼切的話,「總不能每次都依靠憤怒或生命危險時才爆發力量,那樣太不穩定了。」

「但是茨木童子該怎麼辦?」一般人類根本無力抵抗那絕色,更別提從爪下逃生。

「反正總有人會去解決。你今天不也遇到另一批陰陽師嗎?」

源賴光冷笑,藤原太政大臣搬弄是非,天皇最近特別針對源氏各種打壓,恰巧出現羅生門之鬼的事,那就讓那群只會逞口舌之能的傢伙去處理吧!

「我已經制定了計畫,將在近期發動大江山退治。」源賴光拍了拍鬼切的臉頰,「你要做的事情,就是在退治之前完全掌握力量。」

「是,主人。」

源賴光湊近鬼切,指尖輕輕滑過他左眼,眼部一陣灼熱,但鬼切溫馴地默默承受,呼吸益發沉重,可是一股靈力隨之流入,舒緩了疼痛。

「那是向所有人證明你實力的時刻,你不會讓我失望的,對嗎?」

「是的,主人……我不會讓您失望的。」

源賴光輕笑兩聲,鬆手將他摟進懷中,他的額靠在主上的肩頭,那手勁非常非常溫柔。

——從今而後,再也沒有那麼溫柔過。

源賴光集結全族武士進攻大江山至今,已三日有餘,卻久攻不下。

一路殺上山頂,源氏的人馬已折損大半,就算是訓練有素的武士也不敵日夜作戰,而且紮營時還得擔心妖鬼偷襲;但是對妖怪而言,三日不吃不喝不睡並非難事。

鬼切端著食物進入主帳,源賴光還在跟其他人討論進攻事宜,這場消耗戰出乎意料的長,大江山鬼王顯然早有準備,從山腳到山頂全佈滿了小妖的兵線以及陷阱。源氏人馬費盡千辛萬苦地推進進度,卻連大江山宮殿都還沒踏進去。

好不容易討論告一段落,疲累的武士們紛紛告退,鬼切盯著坐居上位的源賴光似乎忘記他還在現場,單手支著額又捏捏眉心,疲態盡現。

「主人,請用。」鬼切明白主上為何如此累,除了調度人馬以外,營地的結界、眾人衝鋒陷陣時的防禦都是主上一手包辦,源氏的陰陽師也不過是輔助主上的輔助罷了。若是一般的陰陽師早已倒在地上動彈不得了。

「請您吃點東西。」

源賴光抬眸掃了鬼切一眼,拿過對方特地端來的吃食。

「子時三刻,你帶著一隊人馬繞道,從後山出擊。我會帶領剩下的人從正面進攻。」

是要他偷襲嗎?鬼切並不反對偷襲,但他心中千百個不願意離開主上身邊一步。「但是主人,我是您的刀,應該留在您身邊護衛您。」

「不用。」源賴光一口拒絕,摩搓的碗口,熱湯因這小動作而泛起波紋,比起自身安危這種小事,他更在意何時能拿下鬼王的項上人頭,更何況那麼多近侍難道是廢物嗎?他們都是他的護衛、他的盾。

「莫非你不知道現況嗎?」

鬼切怎麼可能不知道呢?

一路走來,源賴光總是身先士卒的站在第一位,而他則是負責剷除意圖接近主上的妖怪——換句話說,他們是這次退治的先鋒,戰線越拉越拉長,連主上都這麼疲憊不堪了,其他人又能撐多久呢?

「我們一直被妖怪們消耗精力,若不快點打破僵局的話,源氏真的會陷入困境,你若真想護我安全,那就照我所說的去做。」

「但是,這樣不就是讓您及其他人曝露在危險之中嗎?」鬼切咬著下唇,要是他不在時主上發生意外的話,那麼該當何罪?

源賴光看鬼切一臉不甘不願,招來對方說明計畫。

「我不打算和他們硬碰應,只會拖住妖怪的腳步及回防的時間,你要做的就是在這個時間潛入大江山宮殿,從內部撕開他們的防禦,如此一來,才能裡應外合,一舉擊潰鬼王。」

雙手捧住鬼切臉頰,源賴光寄予厚望。

「鬼切,你是唯一能打破僵局,為源氏製造勝利機會的人。」

「主人……」

「更何況,你不相信我的能耐?我在你心中竟是這麼沒用,沒人護衛就任人搓圓捏扁?」話音驟冷,指尖滑至下顎用力扣住,鬼切因源賴光施予的力量瞇了瞇眼。「你覺得我愚蠢而無能,擋不住那些妖怪?」

「不!」鬼切急急地否認,在他心中,主人是無所不能的神人。「主人一定能帶領我們贏得這場勝利。」

「那你是對自己沒信心?還是在撒嬌,不想離開主人?」

鬼切倏地噤聲,他敏銳地感應到主人藏在字裡行間的不悅。

「別撒嬌了,鬼切。」源賴光鬆手,紅眸凍起了一層冷漠。「你是我源氏的利刃、是為我奮戰的刀。難道你希望本次退治失敗,讓我在那群老廢物面前尊嚴掃地嗎?嗯?」

拔高的尾音如針頭狠狠刷過鬼切背脊,他震撼了下,急急地搖頭:「不敢!」

源賴光閉口不言,只用那雙眼冷冷盯著他,鬼切深呼吸,別無選擇地接下這個任務。

「主人,請您一定要注意安全。」

聞言,源賴光總算勾起唇角,眼中精光一閃,忽然低沉地喚起鬼切的名,用的竟是言靈,剎那間鬼切只覺得腦門彷彿有座大鐘轟然一響,他宛如被定身般,直勾勾地看著源賴光一開一闔的唇

——鬼切,作戰不准遲疑。

——你要做的,就是殺掉鬼王。

——無論他是誰,無論你是誰。

鬼切動彈不得,連視線都無法轉移,他聽見自己應答的聲音,緊接著左眼傳來劇痛,瞬間失去意識。

「……是的……主人。」

 

鬼切領著一隊人馬潛行於陡峭的山林小徑,雜草如刃劃過冑甲與外露的皮膚,繞到大江山另一側進攻——原先他們是打算在這裡放火,堵住妖怪們的後路,最後發現不如從此處偷襲,說不定能得到意外之效。

但夜極深,能見度太低,整隊人馬又不能明目張膽地舉著火炬行軍,僅能小心翼翼地前進。山頭另一側傳來的廝殺聲,漫天火光紅豔如血,那是他們的指引。

鬼切心急如焚,想趕快跟主上會合,他走在最前方以防任何意外,若真的碰到陷阱或是妖怪,身後的人類至少還能反應過來。只是越往上走,他卻隱隱約約有股熟悉感,彷彿曾經來過這裡、走過這條路、呼吸過這裡的空氣。

但那怎麼可能?他一直都跟主上同進同出,大江山這條道路還是主上說的時候才知道。

可是,他不用看也能知道哪裡埋了陷阱需要避開,甚至提刀削開藏於樹葉間用來示警的鈴鐺。腳步越走越遲疑,心頭一股不祥的預感,進入大江山宮殿的話,他可能會失去很重要的事物。

他不想要。

但是沒有退卻的餘地。

一路來到宮殿後牆,鬼切深呼吸、拋開雜念,閉起眼感受力量的流轉,將其匯聚到右手乃至於刀尖,倏地睜開眼,紅眸的契約益發明顯,灌滿力量的利劍猛然一揮,強大的威力削開了前方所有阻礙,傾倒的高牆讓出一條道路。

塵煙散去,亂石崩解一地,只見大江山鬼王踩在破碎的王座之上,眉眼一挑,唇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。

「果然是人類才會搞得小動作。」

「酒吞童子大人!」

內殿裡的妖怪衝上來準備攻擊,卻被酒吞童子揮開。

「不准插手,那傢伙是我的獵物。」

礙於鬼王的命令,妖怪們只好將為首的妖怪讓給酒吞童子,轉而攻向其他人類。

扛著鬼葫蘆的酒吞童子打量眼前這傢伙,黑髮雙刀、源氏家紋,殺氣騰騰的模樣,這就是茨木童子老掛在嘴邊的那只妖怪吧?的確,身上混雜的氣息真是個四不像,體內的封印似乎沒有完全解開。

「你就是源氏家族的鬼切?本大爺倒想會會你!」

鬼切頂著強烈的瘴氣,一步也不肯退,他必須完成主上交代的任務。

「我是源氏的利刃,今日就要來除掉你這隻作惡多端的妖怪!」

「哈哈哈哈……那也要你有這本事!」

酒吞童子仰天大笑,暴起的身姿與攻擊同時間襲來,饒是鬼切已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準備應對,卻發現鬼王的速度遠比他料想得快,包裹著強烈妖氣的拳腳直攻身體各處要害。

持著雙刀擋架的鬼切試圖在酒吞童子的快攻中找出反擊的節奏,他可不想全程被壓制到最後而輸掉,主上還在等待他撕出一個防禦裂口!與強者交手的刺激感及生命遭受威脅的危機感讓他全神貫注,漸漸地,鬼切聽不見外在的聲音,體內彷彿被無形之手壓抑住的力量終於為他所用,在實戰中他學會流暢地引導力量讓其纏繞在刀身,劈砍的劍不僅削開了空氣,還砍破了宮殿的樑柱。

不祥的崩裂聲響起,原先在殿內戰鬥的人與妖皆在第一時間竄到外頭,撤退時鬼切與酒吞童子依舊過招,他舞動的劍氣混雜著石塊攻向鬼王,鬼王第一次閃避了。

「哦,這就是你目前的力量?解開了封印才這麼點程度?」酒吞童子抹了肩甲上的刀痕,淡淡的妖氣纏在指尖,能運用外物借力使力,的確是個好想法,但只有這樣的程度的話……

「茨木童子未免太高估你了。」

鬼切輕喘著氣,雙刀因充盈力量而微震,他不為鬼王的話動搖,劍氣震開了周圍的妖怪們,快步攻向酒吞童子,發起另一次攻勢。

「聽說這是你主人賜給你的力量?」酒吞童子不畏戰,拳與刀的交鋒仍有餘力探究答案。「你的主人是妖怪嗎?」

「不准你誣蔑我的主人!」鬼切腦門一炸,竟敢拿低等妖怪與主人相比!

「不是妖怪?那你為什麼會有妖氣?」酒吞童子與其近身對打,拳風擦過對方臉頰濺出血花,利爪一勾,扯裂了鬼切的額帶,散落的髮絲擋住鑲嵌在左眼的契約。「該不會你連自己是什麼都不知道吧?」

酒吞童子見鬼切一臉憤恨,刀法也越來越凌厲,總算能讓他認真點了,但對戰至今,這傢伙身上有股違和感,好像曾經遇過一樣單純且耿直的傢伙。

「鬼切,你是為了什麼而戰?」

「我是為了主人而戰!」

與此同時,守在前頭的妖怪猛然被轟開,源氏人馬衝了進來,源賴光雙手結印,一個巨大的結界迅速籠罩宮殿。

「殺光這些妖怪!一個惡鬼都不准留!」

酒吞童子側頭一瞧,紫眸浮現狠厲。源氏的陰陽師還真以為無所不能了是吧?竟敢在他的地盤撒野!

足尖一點,酒吞童子竄向領頭的銀髮陰陽師,暴漲的妖氣直攻源賴光面上,只要殺掉這個傢伙,看源氏還能搞出什麼把戲!

「主人!」

鬼切大喊,沒多想便衝前想為主人擋下這一擊——源賴光雖然預先設下結界,但在鬼王的攻擊面前如蟬翼毫無作用——他撞開主上,強悍的妖力貫穿胸膛,瘴氣如脫韁野馬踐踏四肢百骸,甚至順著經絡直衝腦門,左眼成了這股外來力量的出口,爆開的劇疼讓鬼切痛不欲生。

但他本能地抓住鬼王貫穿胸口的手,近距離的對視中,酒吞童子瞠大紫眸,唇瓣掀動來不及化成一句話語,一抹銀光閃過,緊接著是一片紅汙了視野。

有什麼詭異的東西如蛇從左眼傷處竄進,鎖鏈斷開的聲音猛然響起,鬼切看見了遍地火海,屍骸散落一地。

熱燙的焚風刮過臉頰。

腳下是燒得極紅、極烈的爐口,而爐口另一側站著一個男人,烈烈熱風扭曲了對方的臉孔,只有一截銀刃突兀地延展至胸口,然後一注鮮血隨著對方收回的動作噴灑而出,灑進了爐火之中,火焰瞬間化做妖異的藍,緊接著脫力的身體落入其中,火焰如獸猛然吞噬了他。

鬼切看見自己的臉,倒映在男人毫無悲憫的紅眸之中。

(完)

***

終於是孵出這段了........我決定修稿時再處理這戰鬥橋段了.............我不會寫打鬥(躺地)

祝我下週能好好地寫完.........預計的最後一章(哭了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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