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剎芳華

《叛神》第三章　下

在你殺了她的瞬間，你又何嘗不是已抹滅了你的心？

「郾修……」白涅摀著發疼的胸口，現身於沐雲閣內；郾修一抬頭，便發現白涅不對勁的臉色以及他隱隱顫抖的身體。
「天呀！你怎麼了？」郾修從沒見過這樣的白涅，有點慌了，「你不是去天界收拾一些小妖小魔而已，怎麼搞得好像得了重病呀？！」
「我……那是……陷阱……」白涅還來不及說什麼，整個人便倒在郾修懷裡！

昏昏沉沉，白涅感覺自身的氣息運轉時快時慢，有時劇烈地宛如野馬脫韁，有時卻又凝滯的彷彿灌了膠的沉重，而且有種僵化感從五臟六腑開始蔓延，白涅心下明白那代表著什麼。
是黛綠最後的施咒已在他身上加速的作用。
「涅……白涅，白涅？」微弱的聲音彷彿從遙遠的地方傳來，卻又清晰地傳入他的腦子裡，他聽不真切，卻又希望那個人能一直喊著。
「白……白、白涅！你快醒醒！快醒來！」那個人突然很著急，語音裡有時模糊、有時清晰，還有種……很深的依戀，但他起不來，他睜不開眼睛，整個人好像一塊木頭般地僵硬，讓他很累很疲倦，有種『就這樣吧』的念頭。
但心上的某個角落卻提醒著他，似乎承諾過什麼、似乎還有誰被他遺忘了，而那個人正等著他回去……回去……
「醒來白涅！你說過你會陪在我身邊的！」一個聲音大喊，帶著哭嗓、帶著心急。
「你說過的……」

「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！」

這句話讓白涅頓時睜開了眼，他看見床頂的木板，圍在身旁的人們，以及……那抹趴在他床邊、握著他手的纖弱身影。
是她，青褸。
「太好了，白公子終於醒了！醒了！」一群分不清誰是誰的人大聲呼喊著，原本死寂的房間頓時成了菜市場，熱鬧的不得了。
「快！快去請大夫！」
「我去向夫人報告！」
一群人手忙腳亂，後突然消失無聲，還附帶門關上的聲音；而白涅用盡力氣睜開了眼，只能躺在床邊大口喘氣。
「水……」一個頭包布巾的男子將白涅的頭撐起來，將水緩緩送入他口中；接著，他將幾個枕頭放在白涅身後，拍了拍白涅的臉，要他清醒一點。
「郾修……我、我怎麼了？」不用看布巾白涅也知道這男子是誰，是郾修，他刻意不掩飾自身的氣息，想來是為了讓自己能清楚辨識他是誰吧。
「大概是不小心受了寒吧，你又跌到地板上睡到隔日清晨才被發現，差點轉成了肺炎，幸好我正巧路過這兒，想說你這老朋友在這裡順道來拜訪，才救了你一命。」郾修擠眉弄眼，順口講出之前混進來的謊話，一方面是讓白涅知道目前情況是如何了，另一方面是找了個藉口給這顏府的人。
「是嗎……」白涅點頭，接收郾修謊言下的提醒；隨即他看向那一直握著他手的青縷，臉上泛起一抹淺笑，淺淺的，但卻真實。

「青縷……」他動了動手，想搖起她，卻沒發現自己將青縷的名字很自然的就喚了出來，白涅自己沒發現，旁邊的小紅及郾修卻是真真實實的發現了！
「妳人不舒服嗎？是不是又哪裡痛了？我幫妳瞧瞧可好？」見青縷沒回應，只是抽動著肩膀，白涅心下急了起來，想伸手將青縷的臉抬起來，卻發現手無力。
「青──」
「啪！」清脆的聲響在寂靜的房裡格外清澈，郾修、小紅都傻了眼，尤其是白涅，更是震驚；當他好不容易回過神來，想怒問青縷是什麼意思時，怒氣在看見青縷時卻消失無蹤。
不為什麼，只因青縷的一雙淚眼，雖然已擦掉了淚水，紅腫的眼眶卻無法擦掉！
「妳……我……」白涅從沒見過這樣的青縷，那紅眼眶代表著青縷為他流過淚、將他放在心上──
「對不起，讓妳擔憂了。」這句話，自然而然地，脫口而出。
「你……下次再這樣嚇我，我就把你丟出府去！」青縷聽見的道歉，撲到白涅懷裡，嘴裡囔囔著絕對做不出的事情，雙手搥打著白涅的身體。
「對不起……別哭了好不好……」白涅的手漸漸地回復力氣，雙手懷住懷中的青縷，臉上有著淺笑，也有著滿足，低聲下氣地次次說著對不起……
但白涅卻毫無自覺，這樣的動作與笑容，代表了什麼。
一旁的小紅看傻了，也讓郾修看了臉色發憂；朝小紅比一比外面的手勢，機伶的小紅自然會意，與郾修撤離房間。

屋外，小紅眉開眼笑地去準備青縷及白涅的膳食，郾修的笑容在小紅的背影遠離後隨即消失……
「白涅，你和她是不可能的。」郾修輕低喃著，他發現事情越來越失控了！
※※※
「白涅。」當晚，白涅的身體及力氣已回復九成，郾修在眾人走後隨即到白涅房裡。
「怎麼了？」白涅喝著藥，問向臉色難看的郾修。
「你已失了準。」郾修不打算廢話，他是來提醒白涅自己應該在些什麼！他下凡來又是為了什麼！「你太入戲了。」
「……」白涅沒回話，繼續喝著藥。
「不要忘記你是為了什麼而挑上她，相處越久越不利！」
「……」白涅捧著碗，一語不發。
「白涅！」郾修大喊著，這房間已被他設了屏障，沒人能從外面聽見，喊再大聲都可以。
「……如果我說……一切都很順利呢？」

「什麼？」郾修聽了瞪大了眼，這樣的失控叫順利，那他看見白涅的動情是狗屁還是他眼花？！「你當我是三歲娃兒好騙──」
「連你都覺得我愛上她了，那還不順利嗎？」白涅掀被下床，輕輕地，將藥碗放回桌上。
「什──你的意思是，全都是騙人的？！」郾修原還要抗議白涅在騙他，但當他腦子理解白涅的話後，反而成了震驚的問句。
「不然呢？」白涅轉頭過去看他，臉上是一片的冷漠，就像郾修最初認識的那個斷情絕愛的仙人。「你真以為我會讓情況失控？」
「你……」郾修有點傻愣愣的，不太能接受眼前這位冷漠至極卻才像是他認識的白涅的人，他覺得哪裡怪異，卻發現不出有哪裡怪異。「你是說，今下午全是演戲的？」
「當然。」白涅哼了一聲。
「可是……」但他看見的，明明不像是演戲呀……

「郾修，我不會忘記我下凡來的目的。」白涅迴身，望向遠處的那棟樓房，眼裡閃過一抹不為人知的情緒。「別忘了，我得靠她才能活命。」
這話，像是在告訴郾修他的目的，卻更像是在告訴自己，必須如此做的理由。
「……我知道了。」聽到這句話，郾修便暫放下心中的疑慮，他相信白涅。
但……
「不要忘了自己的目的，白涅。你，和她，是不可能的。」郾修留下這句話，便消失在房裡。
白涅仍是看著那棟樓房，眼中冷漠卻已悄悄卸下……
我，和她，不可能嗎……？
他不會忘記他的目的，但他卻有了一個新的決定！

"待續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