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剎芳華

第二章　下

「到家了、到家了、要到家了！」呢噥拉開簾子探出頭去，又轉回車內對其他三人大喊。「要到了耶！」
雖然她的聲音是很好聽很悅耳，不過在一個時辰內連聽到同一句話，恐怕只會覺得吵。
塵斂聽了聽，還是但笑不語，只是眼神中有點無奈；迷濛則是眼觀鼻、鼻觀心，無動於衷；狂梟則是耙了耙頭髮，看起來一副很想吼人樣，但卻又不得不忍下來。

是了。
塵斂跟狂梟在半路中遇到的女子，名字很特別：有著一口吳儂軟語、笑臉常開的女孩，叫作呢噥；而那個存在感非常之薄弱、與呢噥恰恰成反比的女孩，無緣無故被塵斂叫去駕車，然後又因為不知道回京的路，被換到車裡來的女孩，叫作迷濛。
車廂內一樣的四個角落，一人一個剛剛好，只是人換了，而廂內的溫度－－又更低了。

「斂爺。」簾外的車伕突然開口，打斷了塵斂的思緒，「我們接下來是……」已經到了京城，要把那兩個小女孩丟下嗎？還是『好人做到底，送佛送上天』的帶她們去她們要到的地方？
塵斂回神，明白了車伕的問題。「呢噥，妳們要到京城的哪兒？」問這個比較容易得到答案，問另外一個，恐怕等到地老天荒她也吐不出一字半句來。
呢噥聽到塵斂的問話，卻反而皺起了眉……「到哪兒？」呢噥的眼裡開始出現疑惑。「我不知道耶……」
這句話，讓裡外三個大男人想撞牆。
不知道？天殺的不知道！
塵斂的額頭開始冒出滴滴冷汗，「呃……呢噥姑娘，妳的『不知道』是指妳們不知道客棧在哪兒嗎？」如果是這個還算是小事，大不了多花一些銀兩幫她們訂訂房、讓她們自己玩玩，然後這就不干他們的事啦！
「如是如此，我們可以幫妳們……帶路……不妨妳們先看看手邊有多少銀兩，我們好幫妳們估算一下能住什麼樣的客棧……」
呢噥卻笑得越發燦爛。「不是耶！」一句話斷了塵斂等人的希望。
她們的確是不知道客棧在哪啦，可是那不是她們的目的地。「我們好像要去什麼……什麼樓的，我忘了。」主人那時說的話，她已經忘了大半，哪還會記得那什麼什麼樓的。
而且，主人也說了－－
妳們在小路上看到一輛馬車過來，就趕緊去攔住他們，叫他們載妳們一程！
她們也真的在路上看到一輛馬車，也就搭了車來到京城啦！

什麼什麼樓？
京城裡有這樣一間客棧嗎？
塵斂三人冒出同樣的疑問。
突然，車伕出了聲。「斂爺、梟爺，小的在想……」他吞了一口口水，真的有點不想說出這個答案。「會不會、會不會是……『赤樓』？」就跟他們要回去的地方是一樣的。
「對對對！就是那個什麼『赤樓』的！」呢噥好高興的出聲說對，她剛剛才轉過好幾個念頭，什麼青樓白樓、黑樓黃樓的，原來是赤樓呀！
相對於她的高興，三個大男人可是一臉的……鐵青。

車裡突然靜了下來，塵斂清了清嗓，說道：「呢噥姑娘，妳們……到『赤樓』要做什麼？」生平碰到這樣的狀況，塵斂想破頭也想不到該怎麼化解這次的危機。
「不知道耶！」主人只叫她們跟著他們，叫她們到那個『赤樓』去，也沒說些別的了。「迷濛，妳知道嗎？」
迷濛一直低著頭，像是沒聽見問話，良久良久後才抬起頭來，看著大伙－－沉默。
「……」三個大男人見到此狀，只有兩個字的心得：無言。
「既然是跟我們同道，那就一塊載回去吧！」塵斂終於下了決定，帶這兩個麻煩回去。
「等等！」狂梟終於出了聲，「要把這兩隻丟進火坑？」
嘿！塵斂是瘋了嗎？『赤樓』可不是客棧，是妓院呢！
這兩個小歸小，那張臉粧扮起來可不比其他人遜色，尤其是這個叫呢噥的小麻雀，以她那聲音，要不吸引客人也是一件難事！
至於另外一個嘛……『大放送』也沒有人想要吧？！光是看到那張沒有表情的臉就……
然而，塵斂這傢伙居然要把這兩隻丟進去？
看到狂梟突然出了聲，塵斂先是詫異，後像是頓悟了什麼，開始輕笑了起來。
「別那麼緊張。」還一手拍拍他的肩。
「我只是要帶回去跟赤君商量看看。」那笑，看得狂梟很想一拳打掉他的笑容。
說不定……這頭呆牛對誰誰誰開了竅呢！呵。
「誰、誰緊張了！」狂梟一聽見這詞彙，甩頭否認。「要回去就快回去。」
＊＊＊
「唉呀！」赤君一看到回來的兩個人多帶了一雙女孩，不知為何，臉上的笑好像比平常燦爛。「出門去，就不用帶『禮物』回來了；還是……兩位的『需要』是如此的迫不及待？」
「赤君，你想這幾天都不能下床是吧？」狂梟的臉很臭，在聽到赤君的話之後更臭，雙手緊握著拳。
「沒沒沒，我當然想下床。」下床去會心上人。「那兩個小女孩是怎樣？」赤君問向塵斂。
塵斂的回答很簡單：「半路撿到。」省略了來『赤樓』的話語，免得麻煩。
赤君沒多說什麼，只是笑得謎樣。「既然是你們撿到，那就麻煩自己照顧，『赤樓』可不是收容所。」
赤君的回答讓狂梟瞪大了眼珠子。「什麼？」原以為赤君會給些什麼好建議，沒想到居然是這麼不負責任的回答。
「自己照顧？」塵斂輕聲確認著，眼裡的像是在算計些什麼。
赤君原是走到門前要離去，聽到他們的問題又轉過了頭：「是呀！人是你們撿回來的，理當由你們自己負責照顧。」他好無辜、好無奈的看向他們，像是在說：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呀！
天殺的！「可是……」狂梟作夢也想不到居然會有這等事發生，照顧小孩？
媽的，他活了這把年紀還沒照顧過半個人，現在居然要他照顧小孩？而且還是性別為女！
殺千刀的！他今年一定犯太歲！
赤君卻一臉正經的打斷狂梟的話。「如果你要把她們交給我，也可以，不過她們得到『赤樓』裡去。」看見狂梟變了臉色，赤君不以為意，繼續說道：「別瞪我。『赤樓』裡不養無用之人，你是知道的。」他看向塵斂與狂梟，等著他們的決定。「如何？要交給我，還是要自行照顧？」答案不用說，已經很明顯了。
「不用了，既然人是我們撿的，就只好自己做事自己負責了。」塵斂笑著回絕了赤君，他早料到會是如此。
「那好，就自行負責啦！」揮揮手，「我先走一步。」踏出花廳外，赤君的身子在抖動著，並不是因為怕狂梟剛剛的兇狠表情，而是因為－－他在偷笑。
只要一想到，狂梟跟塵斂臉上的表情，他就笑得不可抑制。
看來，今年有人是紅鸞星動囉！

門外那廂是笑不可支，門內這廂是愁雲慘霧。
四人自赤君走後開始沉默：呢噥是笑著開心，看來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；迷濛仍是沉默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；塵斂還是笑著，一直看著迷濛；真正頭痛的是狂梟，他碰上的很棘手的問題：到底要怎麼安置這兩位？
總不能把她們丟出去，說請自行生活，死活不干他們倆的事。
看這樣再下去也不是辦法，到底應該怎麼辦呀！？
塵斂像是看透了狂梟的煩惱，笑著提出一個建議。
「好了，既然如此，我們就一人負責一個吧！」一人一個，公平的很。
狂梟吞了一口口水：「我打算回老家一趟，恐怕不方便……」狂梟只要一想到要照顧個女孩子就感到萬般不舒服……
塵斂哪會不知道他接下來想說些什麼，「嘿嘿，那就一起帶回去！」食指在他面前搖了搖，想把爛攤子丟給他自己走掉？門兒都沒有！
看出狂梟還想說些什麼，塵斂趕緊丟下另一個問題，「好了，你要哪一個跟你一起回老家？」感覺好像要帶媳婦回去見公婆，倘若真是如此，狂家堡的人大概會普天同慶，然後連辦三天大宴，以慶祝狂家堡的少主終於要娶妻了！
知道這責任再也甩不掉，狂梟很認命的將兩個女孩從頭看到尾、從上看到下、從左看到右，才抽搐著臉，指了指呢噥。
「那個。」雖然麻雀有點吵，但總比冰塊好。
塵斂笑了笑，「那好，你就自己負責吧！」其實他早就知道狂梟會選呢噥，不過這樣正好，他也想趁此時，好好『了解』一下這個女孩。

拉著迷濛離開，塵斂把花廳留給狂梟跟呢噥。

（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