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UNLIGHT/里馬合本】〈Reset〉
※CP:N里斯X N馬庫西瑪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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※小料《《Flaming Bird》資訊
里馬彩封:Flow
里馬文:冽、襲音
規格:A5左翻繁體字
字數:共2萬字以上
金額:50元/10RMB
深褐色軍靴一腳踩上頹圮風化的城垛,遠處風沙如龍捲在地面颳出幾道軌跡,往廣袤的土地呼嘯而去。紫紅色雙眸眺望沉默的高牆,一截埋藏於砂土堆中的廢鐵鍍了光,逆光的夕暉穿透風蝕的壁,洞篩出一粒粒金砂,灑落於眼底擴成一片星芒。
垂目望向小沙丘下遊盪的喪屍,那是上個世紀的人為產物,勾結了異界生物、扭曲了人類生命的禍患,令這塊大陸再次生靈塗炭──馬庫西瑪斯醒來不久,一路上探聽的消息及經歷過的戰鬥,足以讓他釐清現世的情況。
原來,在他及他們之後,渦真的被消滅過。
原來,在他醒來之前,渦又出現,大地再次寸草不生。
他的劍足以在動盪亂世中斬殺出一方安身立命之地,但這還不夠,胸口充斥一股久違的、人類才有的悸動,鼓鼓跳動的心臟督促他做些事,比如說召集那群共處過的人,再次為某事奮戰。
嘎啦嘎啦……一隊車馬從公路遠遠駛來,嘈雜的車輪聲引起喪屍注意,開始向其靠攏,倏地後車廂開啟,有一人持著利刃從中跳出揮刀清除障礙物,那人發招的速度極快,靠得最近的喪屍已被砍成兩半。
他估量那邊的戰況及距離應該不會干擾到自己,便放心的從另一邊斜坡滑下,微揚的塵土沾上軍靴與褲擺,快步走訪記憶中的連隊設施,或許能撈到一些蛛絲馬跡。
深色手套撫摸高聳障壁,要不是大門被破壞了,應該還是固若金湯的堡壘吧?彎腰從破洞走入,記憶中熟悉的通道及廣場,原來是如此廣大,在為數不多的記憶片段中,僅有此處經歷過的人事物最為真實,真實得連眼眶都有股熱辣的感覺。
校場彷彿還有各中隊正在操練,持著聖劍捉對廝殺或是跑圈鍛練體能;休息鐘響起,眾人拉起衣擺擦去汗水,三三兩兩吆喝著前往食堂覓食;當夜晚降臨時,某個男人特地申請加練,持武對著假想敵揮出各種招式──此情此景,他站在另一端的廊道看過很多次。
倏地大地再度颳起風沙,銀白的半罩面具反射一抹銀光,一記挾在塵囂中的致命突擊來得迅速又無聲,他能避過完全是仰仗身體對危機養成的反射。大幅度轉身,銀劍出鞘、格檔,另一把銀刃疾刺來人面部,與此同時,碎步橫移欲拉開距離,然而對方一同轉移方向。
「鏗!」
高手,劍勢黏得很緊。短短幾秒鐘內交手幾回合便清楚意識到此事,馬庫西瑪斯試圖找出能壓制對方的切入點,卻見那把大劍以各種刁鑽的角度填滿他的意圖。
必須出招,單單防守是無法阻止這個人──思及此,馬庫西瑪斯手腕一抖,挽起劍花如蟒蛇纏柱般沿著對方前臂削開布料,來人往他下盤用力一踹,銀尖削過對方肩頭──他們同時停下動作,他的劍橫在對方頸動脈旁,對方的刀刃則抵在他腰側。
不過停下戰鬥的主因,除了生命威脅以外,最主要是他終於認出這人是誰。
「里斯‧拉法基。」
「你認識我?」棕髮青年愣了下,蔚藍雙眸狐疑地打量方才交手的黑髮男,印象中沒認識過這麼體面到近乎華麗的傢伙。
「……」
垂下銀劍,里斯搔搔臉頰,那雙紫紅色眸子似乎閃過不滿,不知為何,他居然能讀懂眼前這位沉默客的心思,但是對方不打算解釋的模樣,只好自己抽絲剝繭。
「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,我們應該見過。」
里斯繞圈打量褪去戰意的黑髮男:衣著風格及衣料偏向帝國貴族,可是他不記得跟帝國的人有過交情──他與成為帝國元帥的後輩談不上「交情」貳字,而且兩位的氣質相差太遠,眼前這人像件藝術品,鏤空面具後的紅眸如同璀璨的紅寶石、白皙的下半臉應證了所謂一白遮三醜,不難想像整張臉有多俊秀,雖然毫不張揚的站在原地等著他猜出身份,但那周身沉靜的氣質無不吸人眼球。
「你是帝國人吧?我記得我沒什麼帝國朋友,或者你是哪個貴族小孩被我救過?」東猜西想還是想不出來究竟是誰,對方宛若蚌殼一聲不吭,他想自己應該沒猜對。「給點提示?」
聞言,沉默客動了動手腕。
武器?劍技?里斯回想方才的交手的確有股詭譎的熟悉感,彷彿對招過幾百遍,行雲流水般的劍招與標準的持劍姿勢漸漸勾起回憶。電光石火間,他想起一個人。但是那個人已經從這個世界消失很久了。
「你是連隊的誰──等等,不、不可能……」
他在星幽界時,聽同袍提過那人沒能撐到基地,最後於武裝艇上身亡,再怎樣也不可能同他一般死而復生。莫非是迪諾記錯了?還是後來出了什麼差錯?
沉默者依然沉默,但那氣質及臉龐卻與記憶中的男人疊合,縱然過去經歷的事件已然模糊,可是有些人事物鑿刻在骨髓裡忘都忘不掉──此時面具後的眼睛眨了眨,里斯不免呼吸一滯,一個名字便從齒間溜出。
「馬庫西瑪斯?」
「里斯。」
這聲呼喚如同肯定,炸得褐髮青年都懵了,隨即收起武器,肅著一張臉一步步接近黑髮男人,直到兩人距離不到一臂,而視線交會的高度是久違的角度。
「真的是你?馬庫西瑪斯?」帶著疑問的尾音上揚,抬手想拆下對方的半罩面具,但對方偏頭一閃表示抗拒,他便縮回手。
「嗯。」
「但你不是……我聽迪諾說你雖然跟他一起回到基地,可最後還是傷重不治。」
在星幽界時聽到這消息,里斯並不詫異,馬庫西瑪斯當時的情況,活著的機率微乎其微。
「最後還是搶救成功了嗎?那為什麼沒有回連隊?」
里斯有一籮筐的問題想詢問,不僅僅是自身的疑問,還有攸關迪諾心結的事,但對方老樣子沉默,於是千萬疑問最後只化為一句──
「不管怎樣,你還活著,真是太好了。」
還活著嗎?馬庫西瑪斯突然對此事難以啟齒,現在的他算是重獲新生了嗎?或者只是延續舊時的慘劇?突然間,里斯張手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,熱燙的溫度與汗水的氣味無比真實,一切都令人如此懷念。他不是不開心,只是冷靜慣了,更別提身體及意識還殘留著身為戰鬥型自動人偶的行為模式,而人偶是不會反抱他人的。
但馬庫西瑪斯知道自己該做點舉動回應對方他是很開心,只是在表達情緒之前,他認為有件事得先告訴前任王牌。
「里斯。」
「嗯?」
「你再往下繼續亂摸,我就剁了你的手。」
久逢故友,里斯的好心情一覽無遺,廢墟終究不是敘舊的好地方,於是他拉著馬庫西瑪斯前往下榻的旅店,漫漫黃沙籠罩遠處被障壁保護的城,靴底踏過沙土發出沙沙聲,他們一前一後行走著,兩道人影被陽光拉得極遠,汗滴滑過鬢邊一路滾進衣領,里斯轉過頭,只見男人的帽子落下的陰影擋去豔陽,也擋去對方的表情。
「像不像以前行軍?」
「沒這麼悠閒。」
「說得也是。」
進了城鎮,里斯顯然來往多趟,親切自然的與守衛熱絡的攀談。
「好久不見啦,里斯,又護送物資來啦。」
「好久不見,車隊應該已經進城了吧?我的任務也告一段落了。」
里斯隨意倚在崗亭窗口攀談,守衛的目光不斷投往後方那位安靜的半罩面具男,用下顎朝那人努一努。「那位是誰?」
「我朋友。」里斯揚起大大的笑容,朝男子側了一下頸子示意上前。「要來觀光的。」
見里斯都這般替他開場了,馬庫西瑪斯只好配合得上前並掏出證件,守衛打量的眼神簡直能穿透半罩面具,被人這樣肆無忌憚讓他有點不知所措,更想提劍打暈對方。
瞥見黑髮男人抿得更直的唇線與活動了下的手指,里斯與馬庫西瑪斯的視線交會,小幅度地搖頭示意對方別衝動,微微瞇起的紫紅色雙眸透露出不悅。
「還有什麼要檢查的嗎?我朋友遠道而來,讓他早點進城休息?」
「哈哈,難得見到里斯的朋友,想知道是誰啊。」守衛登記完爽快交還證件,向沉默男眨眨眼睛。「這可是我認識他這麼久以來,他第一次帶人介紹說是朋友呢!」
聞言,馬庫西瑪斯瞥了里斯一眼,這人的魅力生前死後或有幸再來一遍,總能吸引許多人為其折服──這點從離開崗哨到旅館這段路,有太多人都在跟里斯打招呼,無一不是佐證這個道理。甚至進了旅館也是相同狀況,櫃檯大媽一聽到里斯的要求,熱情如火的多拿了套被褥塞入青年手中。
「這套被褥就不用額外收費啦,噓,可別跟老闆說,就當謝謝你那時幫我們趕跑怪物啦!」
「謝謝,那我就不客氣地收下了!」
馬庫西瑪斯拎著枕頭跟在挾著棉被的里斯屁股後面走,對對方的好人氣只能甘拜下風。
「到了!」
從口袋拎出鑰匙轉開門鎖,里斯用肩膀頂開,面西的窗戶爬來陽光,馬庫西瑪斯將隨身物品放至一旁矮桌。
「你要睡左邊還是右邊?」里斯拍拍床墊,「不介意一起睡吧?」
馬庫西瑪斯橫去奇妙的一眼,又不是沒一起睡過,何必特意詢問?
「都可以。」
里斯扭開空調開關排出室內熱氣,轉頭一瞧,馬庫西瑪斯解下外套及帽子披掛於衣帽架,絲質的貼身襯衣襯托出男人精壯而結實的身材,不過對方僅僅是脫下這兩樣衣物,半罩面具似乎沒有拆下的打算。
他想,大概是不想讓人看見臉吧?畢竟馬庫西瑪斯那張中性美的俊臉,往往容易受到奇妙的青睞──接下來多數人會跪著懺悔自己有眼不識泰山,怎麼想要去輕薄對方──就不知道過了這麼多年,男人的臉會不會更有魅力了。
眼見黑髮男人動作熟練地察看房間擺設及逃生路線,里斯敢打包票對方腦袋已經計算出好幾個逃生方案。
「查出什麼沒有?」他笑了笑,從冰箱拿出一罐冰水拋給對方。「放心,這裡很安全的。」
馬庫西瑪斯扭開水瓶,灌了一口冰水,而里斯接續方才的疑問,連珠炮似的不停歇。
「所以你回到基地之後,其實被救活了嗎?但是迪諾跟出葉還有一些後輩都沒有你的消息,那這些年你去了哪裡?」
摸上一把椅子就坐,馬庫西瑪斯垂眸看向手中滲出水珠的水瓶,一時之間難以回覆,他不知道怎麼講才能讓里斯明白那些殘酷而不忍回首的事情。
「從當時到現在,少說也經過二十年了,這些年你過得好嗎?」
里斯驀然噤聲,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的樣貌沒有歲月的痕跡──如果對方問起的話還不曉得該如何解釋,畢竟,他經歷過的事情太超現實了。
馬庫西瑪斯想了想,過得好嗎?怎樣才算做「好」呢?是活著就值得拍手慶幸,還是順利死去才該拍手叫好?一時之間他難以定義自己過去的生活到底值不值得用上這個字。
「馬庫西瑪斯?」
紅眸掃向外表沒什麼改變、但氣勢更為凌氣逼人的青年,他與他都不再是當年初入連隊,懷抱著理想與壯志的少年了,先後經歷的生離與死別也無所謂好壞,那都是人生的歷練,於是馬庫西瑪斯跳過好不好的話題,回應里斯最初的疑問。
「我跟你,來自相同的地方。」
「啊?」
「一樣的。只是你先回來,而我近期才回來。」
「不可能!我在那、在星幽界裡沒有看過你!」
意會過來的里斯急吼吼地駁斥,星幽界裡根本就沒有馬庫西瑪斯這個人,無論生前關係是友善還是惡劣,那裡的人每個他都曾一同戰鬥過、看過對方的臉,就算是馬庫斯──他猛然收住話尾,從茫然轉變成不敢置信,隨即因意識到什麼而試探地開口。
「你是……馬庫斯?」
「嗯。」
「不。不可能的,相差太大了,我見過馬庫斯的內部構造,那是機械體,你是活人啊!」他親眼看過沃肯維修馬庫斯的過程,盔甲之內都是一條條線路及精密齒輪,那是自動人偶!「而且你看起跟以前一樣都沒改變。」
「那麼,你改變了嗎?」
馬庫西瑪斯反問一句並拿下面具,仍舊是那張清秀俊逸的臉龐,跟里斯一樣,完全沒有歲月鑿刻的痕跡。
「我們,都是一腳跨越生死後,又重回現世的人。」
里斯啞口無言,從未想過竟會是這樣的狀況,他以為馬庫西瑪斯早應安息,甚至擁有新的人生,不再因戰鬥而受傷,獲得普通人所能得到的幸福,事實卻遠不如他設想中的美好;馬庫西瑪斯若是馬庫斯的話,那麼對方在星幽界裡所遭遇到的事情,遠比生前的九死一生還要慘烈,想起聖女之子曾帶著他與馬庫斯外出尋找碎片,卻因誤闖怪物區域差點全滅,還是靠著馬庫斯自爆的手段才得以逃出生天,里斯連人帶心像泡在強酸中,連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。
「……對不起。」
「嗯?」馬庫西瑪斯蹲向前,不懂為何會冒出這句突如其來的道歉。
里斯坐在床沿,抬手摸上蹲於身前的那張臉,不能明白為何這個男人還能這麼淡然,猛地抱住對方,這傢伙從很久以前就不會好好表達自身的喜怒哀樂,成為自動人偶之後更是喪失了這權利,甚至於連一聲痛楚的嘶啞都發不出來吧?
「對不起。有很多次都是靠你自爆才……很痛吧?」
被人溫暖且狠狠擁抱著,馬庫西瑪斯一時間不曉得該如何回應,太久沒接受過這麼人性化的舉動,他無所適從、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擺哪裡好。畢竟誰會去關心不會說話的自動人偶痛不痛呢?任誰也不曉得電子腦是有個人意識的靈魂。戰鬥指令支配了行動,任憑靈魂如何爭吵也奪不回一絲一毫的身體控制權,他是被拘束在箱內的靈魂,只有自己知道自己還是個人。
「我沒事。」
齒間擠出這句話,里斯的顫抖卻更明顯了,這男人從以前就很重視同袍,復活了也沒改變,馬庫西瑪斯的胸口盈滿無法準確用詞彙說明的情緒,而他沒能釐清那種感受,理智先一步判斷出自己該說點話讓曾經的王牌好過一點。
「都過去了,里斯。都過去了。」
再痛再苦也都是前塵往事,他所經歷過的並非里斯想像的單純──不單指被迫成為自動人偶一事,以及「馬庫西瑪斯」不過是本尊為了探入敵營竊取資訊而「製造」的複製人。但這些事他並不想講,因為說出口並不能改變,反而徒增里斯的煩惱,這樣熱情洋溢的人,本來就不該被陰影籠罩。
他樂於維護對方,並祈禱永遠不變卦。
待情緒平復點,里斯還想說些話,兩人的肚子卻在此時響起不合時宜的咕嚕聲,眼眶略紅的褐髮少年靦腆的笑了笑。
「先去吃飯吧。」
「嗯。」
兩人來到旅館附設的餐廳,人滿為患,擠得服務生都得端高盤子蟹行送餐,好不容易找到位置,里斯習慣性的讓馬庫西瑪斯坐到靠牆那端,雖然牆面粗糙但總好過跟大叔們肩靠肩、背靠背。
「我推薦炒飯,份量夠又好吃!」
「那就這個吧。」
里斯拎著菜單擠到櫃檯點餐,順便端了兩杯水回來,嘈雜的聲音讓他有回到連隊食堂的錯覺。
「給。」
等餐的過程中里斯撐頰,看向走出房門不忘戴回半罩面具的男人,硬生生遮去那副姣好的面孔。
「你幹麻又戴上面具?不會有人還記得我們的,放心好了。」
里斯說的是實話。當他回到現世,故鄉雖然還在,但是對拉法基有印象的人早已死去,最後他只能到父親的墳前看一看,然而拉法基家的墓碑有三座。除了父母親的墳墓以外,赫然發現自己也有一座小小的碑,上頭刻著獻給愛子里斯的字句──
那一瞬間他不禁懷疑當年的自己,那個為了拯救世界離鄉背井,把所有精力都投注在消滅渦上的青年,為此與父親訣別,再也沒能回到出生地,他的一生活得如此短暫且滿是危機,這一切究竟值不值得?他夠資格成為讓父親驕傲的人了嗎?但至少,他沒有違背自己的本心,就算重來一次,他一樣會為了羅倫斯躍下能回現世的武裝艇。
「我走了。」
拍了拍墓碑權充再會,里斯找了份來往卡南與帝國的護衛工作,那時他才知道E中隊滅亡之後,接手的後輩們滅了渦,可是現在又被人為製造,還多了霸道橫行的喪屍群,不過憑他的身手對付喪屍是大材小用──至少比起當年的渦與星幽界裡的怪物相比,這些只會爬、抓、咬的喪屍不過是煩人了點,必須讓他們完全喪失行動力才行,而他的火焰其實是最適合的武器,但在盛世裡並不想被當作異類。
回來現世這麼久,幾個曾在星幽界接觸的後輩也復活了,他耳聞過後輩們在各領域大放異彩的事蹟,里斯在護送物資時聽到這些消息時都挺開心的,不過各有各的路要走,那些爾虞我詐實在不適合他,他就是個粗人,只適合做武力方面的事。
「習慣。」
馬庫西瑪斯摸了摸臉頰確定面具還戴著,這張臉行走在外會惹出不少不必要的麻煩,從前在連隊就是這樣,而且面具戴久了,真要露臉怎樣都覺得很奇怪,不舒服,不如遮著好。
「多糟蹋啊!」至少在老朋友面前不用防成這樣吧?
馬庫西瑪斯對此抗議不吭聲,接過服務生遞來的炒飯後,低頭吃了起來;里斯用湯匙舀一口炒飯送進嘴中,突然想到一件事。
「你之後要做什麼?不對,你來尹貝羅達做什麼?」這裡又沒什麼好東西,馬庫西瑪斯也不像是寶藏獵人啊。
「找人。」
「找誰?」
「你,或其他認識的人。」
找他?找他幹麻?「你怎麼知道我會經過這裡?」
「亂走亂找的。」結果有幸碰上。
「你還真是幸運啊。」迪諾附身了嗎?「所以你來這裡找人,是想做什麼事?」不會只是來找老朋友敘舊吧?
聞言,馬庫西瑪斯放下叉子,慎之又慎地開口:「我想重建連隊。」
里斯一愣,猛地用力一砸桌,巨響引得所有人都噤聲,視線如注聚焦於他們身上,眾人紛紛猜測是因為什麼事要打起來了嗎?
「不行!」
「里斯。」
出聲示意男人冷靜點,馬庫西瑪斯不想引來太多注目;里斯也發現自己反應過於激動,摸摸鼻子坐下來。
「你要重建連隊?你到底在想什麼啊。」
里斯用氣音咬牙切齒地說:「你應該知道,連隊當時就是各國跟導都搞出來的軍隊,我們那時被整得還不夠嗎?還有,你後來會變成那副模樣,十之八九跟工程師脫不了關係吧?先別提連隊是否能順利重建,你知道如果想成功的話,勢必得再跟他們打交道嗎!」
「里斯,冷靜。」
握住里斯緊握成拳的左手,這些事情馬庫西瑪斯不是不曉得,只是這些都是必經之事,連隊沒有出資者只會淪為傭兵團。
「好。冷靜。」深呼吸幾下,根本沒屁用。去他媽的冷靜。「你是認真的嗎?你來找我就是為了這事嗎?」
「你是我第一個想找的人。」無論其他原因,里斯是最強的人,這點他再清楚不過,只是他沒想過竟然會被這男人拒絕。
「不行,我不贊成,你要做這件事的話,我不幫忙。」
「為什麼?」難道是因為真的這麼痛恨導都嗎?
「因為你值得更好的生活。」
里斯斬釘截鐵地說出這句話,堅定的令馬庫西瑪斯一愣──更好的生活?
「如果今天是其他人,迪諾、出葉或是米利安等人說要重建連隊,那麼我會考慮。但你不一樣。」接收到對方不解的眼神,褐髮青年敲了敲桌沿。「過去的事沒辦法改變,我不知道你當時是自願還是非自願進入連隊,但那些年你過得是刀口舔血的玩命生活,不幸戰死也沒能入土為安,最後還──」被做成了自動人偶。
里斯嚥下不捨,低聲說道:「除了這事,其他我都能幫忙。好不容易有重來的機會,你應該想想自己真正想做什麼,而不是把自己困死在『連隊』裡。」
馬庫西瑪斯喃喃地覆述:「我真正想做的事?」
「對。這一次,不為拯救世界與弱者而出戰。」
里斯的藍眸如海潮,溫柔地湧上並裹住了馬庫西瑪斯,反掌交握的雙手傳遞溫暖的熱度──他的搭檔過去沒能體會的人生,這次應該好好地體會、好好地過活,並非再把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,甚至重蹈覆轍。就算是自私也好、自利也罷,馬庫西瑪斯都不該再為了這世界或是誰的欲望賠上整個人生。
「我希望,這一次,你只為自己而活。」
躺平於床舖的馬庫西瑪斯一夜無眠,空調與吊扇嘎啦嘎啦的聲響早被身旁呼呼大睡的男人鼾聲蓋過,里斯仍是里斯,那豪放不羈的大字型睡姿生前死後都令人難以領教,他覺得自己睡不著除了煩心事以外,青年不斷揮來的手腳也是妨礙他睡眠的元兇。
默默把里斯抬放到他身上的大腿移開,馬庫西瑪斯還在思索「為自己而活」這件事,以及想重建連隊卻被一口回絕這件事。說實話,若真能重建連隊並且必須與導都或各國的人磋商,他也不害怕,畢竟他並非真如一張白紙不懂因應,當然,他也不是不懂里斯的擔憂,導都在暗,而暗箭始終難防。
那麼,他到底為什麼這麼想要重建連隊呢?重建的念頭在醒來之後盤據於腦海,一度懷疑過是不是本尊又在腦袋裡動了什麼手腳,然而他記得離開星幽界之前,本尊才剛拿回倒數第二份記憶。
「唔嗯……」
啪一聲,一隻手橫過半圓甩來,里斯像抱個大抱枕手腳都纏上他,馬庫西瑪斯掙脫一手把枕頭拉近一點,否則這男人明早起床可能會扭到頸部。
說起來這也不是他們第一次同床共枕,連隊新生時期分隊前,身為搭擋的兩人擠在同張床,那時里斯的睡相之差、鼾聲之大全隊有名──肇因於迪諾曾經因為房間漏水,不得以來他們房裡打地舖,隔日清早不到六點便飛奔而去,據了解是一整晚都被魔音傳腦根本睡不著,還被睡到地上的里斯踩了側腹一腳,差點沒吐出來。
之後編入各中隊作戰,在渦裡戰鬥時,一個帳篷擠著六人、八人挨著睡,若剛好是A中隊與E中隊一同出勤,通常他都會被塞在里斯旁邊,然後是東方來的出葉──那位也算是少數相熟的人,長年罩著兜帽、穿著顯瘦的人食量卻跟里斯有得比,一起吃飯時他都懷疑那堆食物到底是怎麼塞到胃裡。
還有米利安、阿奇波爾多、雨果等人,在星幽界意外相見時並不明白這些人為何抱憾來此,他甚至也與本尊打過照面,只是仍舊不清楚本尊當時利用他打開了什麼門、又為此做了什麼好事,但想來應該沒有成功,因為星幽界就是抱憾之人的聚集地。
恨嗎?不恨嗎?馬庫西瑪斯難以說明,張開五指抓握,現在的他能依著自身意志行動本就是件難得而意外的事,比起恨,他只想做些想做的事,比如重現以往懷念的生活。
「啊。」
馬庫西瑪斯突然發出一聲急促的單音,他頓悟自己究竟想要什麼了。
把里斯的手腳從身上扒下,側頭看向呼呼大睡的青年,他還是他藍圖裡不可或缺的一塊重要拼圖,而有些事總得要傾盡全力博上一博。
隔日清早,里斯的生理時鐘準時喚醒他,爬起身搔搔一頭亂髮,一拍床側只摸到一床冰涼,環顧滿室卻未見馬庫西瑪斯的身影。
「馬庫西瑪斯?」回應他的只有吊扇運轉聲。
難道走了?不至於吧!掀被下床,里斯並非真的不想幫馬庫西瑪斯的忙,但前提那必須是對方真正想做的事,而不是為了什麼該死的大義,見鬼去吧。
不過當他走到梳妝臺前,發現一張便條紙黏貼其上。
「醒來後,連隊遺址一敘,不見不散。 馬庫西瑪斯」
看著內容沉思,里斯隨後整裝並帶上武器,沒打擾到任何人離開旅館,在太陽完全升上地平線前抵達連隊遺址,馬庫西瑪斯靠著殘壁似在冥想,聽見他的腳步後直起身子,腰際兩把銀刃剎時出鞘。
「你這麼早醒來,就為了跟我晨練嗎?」里斯挑眉也抽出大刀對峙。
「如果我贏了你,你就幫我重建連隊;如果你贏了,那麼我就不再糾纏你。」
對連隊這麼執著?里斯想了想,說:「如果你贏了,幫你無妨;但如果你輸了,我要聽你的理由。」
「好。」
里斯瞇起眼,一個箭步踏前拉近距離,馬庫西瑪斯卻往後閃避,彼此都有些生疏、試探,但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高手,更是曾經的搭檔,試探了幾個回合,里斯終於逮到機會開始猛攻。
劍刃帶著劍氣狂野的掃向馬庫西瑪斯,大衣綻了幾道口子,雖然擋下各種刁鑽角度的攻擊,但虎口震得麻痺不已,下腰閃過劈來的大劍並急速往後欲拉開距離;不過里斯得理不讓,如狼似虎地迫近,馬庫西瑪斯讚嘆男人力量更盛以往的同時,骨髓深處也久違地燃起戰意,那是強者對於戰鬥最純粹的渴望,渴望打敗、也渴望被打敗。
那麼,他有什麼不盡全力的理由?於是馬庫西瑪斯轉守為攻,柔軟的身段橫移步伐快速移動,不再一味地拉開距離,反而近身與里斯對打。
紫紅雙眸泛起的狠意與周身殺氣讓里斯心頭一驚,橫斬的大刀只差幾釐米就要砍斷黑髮男人的頸動脈,只見對方堪堪避過,一記肘擊撞上他的肘部、撞偏了劍刃,此時輕巧銀刃斜斜地往他的頭顱削下,情急之下里斯抬膝撞向對方腹部,打算逼退男人,但下一秒,老搭檔不管不顧地貼身近戰,兵器在彼此身軀割出一道道血痕與創口,鮮血漸漸染紅了衣褲。
對於馬庫西瑪斯這種不要命的狠勁,里斯皺起眉頭,聯想到星幽界裡的馬庫斯,戰鬥時也是傾盡全力、不顧退路的狀態──有燃燒生命也要成功的意志很好,可是有遠比這更為重要的事情。
活著,才能有下一步。
里斯反掌用力擊中馬庫西瑪斯的肋骨,緊接著打飛對方一柄銀劍,男人身形不穩,下一瞬立即站穩馬步,藏於腰際的槍枝登時握於掌心,連連扣下扳機阻止他逼近。子彈來得太快太急且精準無比,里斯下意識地張手,將一道異界的火焰「提取」至現世,熾熱的高溫燒融金屬。
火光與陽光相互輝映,燦爛而炫目,令馬庫西瑪斯的視野只剩下一片模糊光影,黑暗攻佔視線,雖然致盲,但他更明白停下手中的劍是坐以待斃!只可惜盲揮無法與里斯相抗衡,另一把銀劍被打飛,隨即整個人被過肩摔轉了一圈壓制在沙地,待視線恢復清明時,男人已跨坐於身上並一掌扼住他頸部,武器全脫手,躺在漫道黃沙之上的他大勢抵定。
「你啊,有需要這麼拚命嗎?」
里斯沒好氣地撥開馬庫西瑪斯的溼髮,半遮臉龐的銀色面具早在戰鬥過程中不知去向,一道血痕劃在那張俊秀臉孔的頰邊,紫紅色的眸子摻著未消退的戰意,不解地望向他。
「只是比試而已,有需要到你死我活嗎?」戳了戳身下人的額頭,「你還記得你是活生生的人嗎?」
「我記得。」
「我一點都不覺得你記得。你剛剛跟瘋了沒兩樣,簡直不要命。」
馬庫西瑪斯疑惑,方才的他很不要命嗎?
見狀,里斯覺得非常擔心,這傢伙的思維還停留在馬庫斯的思維啊!
「不要忘記你已經不是『馬庫斯』、這裡也不是星幽界,死了就死了,是不可能復生的。」里斯諄諄告誡,「不能以為自己哪裡受傷也無所謂,你不是機械,人類受傷過重是會死的,馬庫西瑪斯。」
「嗯。」
瞟了男人兩眼,里斯拉起馬庫西瑪斯後,一屁股坐在滾燙的沙地上,支頰靠在屈起的一條腿上,揚揚下顎。
「說吧,你這麼不要命也想拉我一起重組連隊的原因。」
「這是我想做的事。」摸了摸沒得遮掩的臉龐,馬庫西瑪斯有點不自在。
「拯救世界?」
馬庫西瑪斯搖頭。
「連隊生活?」
馬庫西瑪斯點頭。
「連隊生活令你懷念?」想了想,里斯覺得對方應是這個意思。「怎麼說?」連隊都是一群漢子跟工程師與無止盡的危險。
「我在連隊裡,才算真正的活過。」馬庫西瑪斯抿了抿唇,慢慢地用詞彙組織想法,幸好,里斯也不督促他必須迅速說明。「我是為了連隊而清醒的,在此之前我只是培養皿中的一員。」
「培養皿?」
「你不覺得這張臉,跟某個人很像嗎?」
聞言,里斯盯著瞧,星幽界裡與某人打照面的記憶漸漸浮現,那個男人也是這般清秀俊逸的臉龐,唯一差別在於氣質不同。
「你跟他的關係是?」
「我是他,但也不是他。」馬庫西瑪斯淡然說道,手指在沙地畫下無意義的符號。「就基因而言,我的確跟他相同基因,可是當他喚醒我時,我便已經是獨立的個體。」
里斯恍然大悟,敏銳地察覺對方深埋的不確定,他拍上老搭檔的肩膀,鏗鏘有力地說著:「進連隊的人是你,與我搭檔過的也是你,現在的你,就是我認識的馬庫西瑪斯。」
「嗯。我在連隊認識了你跟其他人,而那些經歷過的事,是我活過的證明。」
那個他,不是瑪爾瑟斯的複製人,而是活生生的馬庫西瑪斯。
「我很懷念。所以才希望能重建連隊。」
聽到這理由,里斯說不出心中的五味雜陳,原來是為了重溫活過的證明,這下子不幫忙也說不過去了啊!
「我說完了。」應賭約說出原因,馬庫西瑪斯起身準備離開。「那麼,再見了。」
「喂喂喂。」里斯拉住對方,滿臉苦笑,這傢伙還真的說走就走,也不懂得再問一問。「你就不覺得我可能聽完你的理由改變想法嗎?」
「不是斬釘截鐵地拒絕了我嗎?」
「那是因為當時我不知道你的想法。」
「所以你改觀了嗎?」
「聽到你那樣說,誰能不改觀?」里斯一把攬過馬庫西瑪斯頸項,「不過生活不單單只有連隊啊,去遊說其他人的同時,也該好好活一把,才不枉這次復活。」
「你要跟我一起了?」
「對。」里斯側過頭咧嘴一笑,「不歡迎我?」
「這是不可能的事情,里斯。」
「那我們走吧。」
里斯朝馬庫西瑪斯伸出的手帶著餘燼般的熱度,溫暖的像照耀麥田的金光,令他不由自主地握上那隻手、握住了重生路上的光,這一次,黑暗不再成為拘束。
他們向著光走去,逆風也不足為懼。
(全文完)
***
這本本質上就是個紀念,如果對這個CP有興趣兼之喜歡小自的圖跟阿冽及我的文字的話,也歡迎場次時購入收藏:D
文會一直放在網路上,除非有什麼特殊狀況否則不撤,請不要一鍋端走當成自己的作品發表。
正事講完了來講講這篇。
關於這對CP,我想我已經很瘋狂了(掩面笑)
N馬出來之後這個IDEA就成形:我想寫一個N里馬的故事,寫他們回到現世之後,面對面目全非的世界線要怎麼繼續走下去。寫馬庫西瑪斯得回了姓名,他想要重建連隊的可能性。寫里斯回到現世之後,仍是那位令連隊同仁感到安心的王牌,他或許曾經迷惘但他終究無畏。寫他們久別重逢,依然是最佳搭檔。
想寫的東西很多,我也不懂為什麼對這兩個在我心中等同老夫妻的人,還有那麼多想寫的事,這段劇情是一個設想,我想過這故事其他的結尾,還是覺得這個收束最符合我所希望的。
希望他們在故事的未來裡,就算一路逆風,仍舊無畏前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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