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凡夫俗子》01

※新修改QWO


十年前

       

那年秋末冬來,家家戶戶換穿棉襖,慢慢的準備過冬的物資,雖說東和這塊土地比起風沙漫天的西漠或冰天雪地的暖和許多,但雪花飄落的低溫,還是讓人忍不住發抖。

東和位於大陸中央,緊鄰三國,恰巧是交通樞紐,是來往商人的必經之地,以商治國,民風也較為開放。

可對於累世官家而言,有銀兩無功名,打通關節就得花一倍金錢,麻煩。

於是商賈們仍舊前撲後繼的將自家子弟送上京畿趕考,希望能搏得功名,光宗耀祖的同時也為自家產業鋪路。

而冶縣首富莫府自然也是其中一員。

莫府裡,僕人們正忙著整理庭園,鏟除薄薄的積雪以免莫夫人摔跤,幾個小ㄚ鬟往小火爐裡添加木炭,待到炭火通紅用濕布捂著雙手,送到莫夫人及少爺房裡。

「少爺,替您加些炭火。」風雪漸大,小ㄚ鬟手腳麻利的用側肩頂開門板,再用俏臀左右一擺,迅速將門關上,以免外頭的雪花飄進屋。

「少爺您餓不?需不需要玲兒幫您拿壺溫茗跟甜點過來?」將只剩餘溫的火爐添上炭火,室內溫度再次升高,玲兒滿意的微笑,緩步走到莫常身旁詢問。

只見莫常靠在窗櫺旁隨意拉著二胡充做消遣,身為莫府少爺,他遺傳了莫老爺俊俏的臉孔,飛揚的劍眉襯得五官更為立體,一雙黑眸宛若珍貴的黑曜石鑲在白皙的臉;可那銳利的眼神不像莫老爺總讓人望而卻步,莫常掛著的笑柔化這份銳氣;由於甚少到戶外,不像其他野孩子般曬得滿身黑,書香與樂音,讓他散發著書生氣息,溫文有禮。

莫常就像是刻出來的模子,一舉一動都符合眾人的期望。

對玲兒的話搖了搖頭,熟知莫常個性的她,了悟的點點頭,福了福身便自行退下。

待到一曲完畢,莫常擦擦額角的汗,這溫度對他而言太熱,再加身上的蠶絲衣與毛茸茸的雪狐披肩,已讓他熱出滿身汗。

將披肩褪至腰間,莫常微微推開窗角,冷風從邊角竄了進來,拂起他的髮,只覺得一陣沁涼,看著外頭的白雪鋪成一張純白地毯,那白就像他身上這件披肩,半絲髒也沒沾上。

他有股衝動想跳出窗、赤著腳在上面行走看看,甚至於像坊間孩子,能抓把雪在手中玩;但想歸想,一聽見有人朝這兒走來,莫常微勾嘴角,默默的鬆手,讓窗戶緊緊闔上。

對於莫常這獨子,莫老爺及莫夫人從小便捧在手心呵護,含著怕融了、拿著怕摔了,將莫常照顧得無微不至,幾近有求必應的情況,在冶城可是極為出名,許多人羨慕至極。

可外在的禮教、爹娘氾濫的愛,卻成了莫常的緊箍咒。

待在偌大如迷宮的莫府裡,莫常只覺得自己是隻豢養在華麗牢籠裡的鳥兒,他想跟著爹到外頭見見世面,卻被塞入書齋裡不停的背誦四書五經;他想到街道遊玩一番,後頭卻跟著一票僕役,走到哪兒跟到哪兒。

猶記得小時偷溜出門一次過,在街坊看見一群孩子正在玩遊戲,他湊上前探頭探腦,十足十的好奇。

見莫常欣羨的臉,孩子王便吆喝著一起玩,雖然莫常衣著華貴,但孩子們可沒想那麼多,只覺得那衣服繡著一些龍啊鳳的,還掛塊玉在腰間,分明是奔跑時的累贅。

於是莫常脫下身上的衣物,跟孩子們在草地上、泥地上玩,玩著玩著換了地點,衣服卻留在原地,讓以為少爺不見而出來尋找的僕役看到,誤以為被人口販子綁走,驚得莫老爺及莫夫人差點翻了這座城找人。

最後在河旁發現玩累了的莫常跟孩子們,莫夫人淒厲的叫聲嚇飛河旁的燕,莫常揉揉眼醒來,只見莫夫人將他摟進懷中,當他想介紹新認識的朋友時,只見莫夫人揚手一巴掌打偏對方的臉,嘴裡囔囔著一些莫常不懂的話。

他愣愣的被莫夫人帶走,回頭看挨了一巴掌的孩子,臉上的表情既憤怒又錯愕;回府後,他也被爹娘念了一頓,還被罰跪在主堂前一個時辰,說是認清自己的錯。

──但他們都不懂自己做錯什麼。

 

長廊傳來陣陣腳步聲,莫常收回心神,將褪至腰際的披肩重新繫好,正當他穿好時,咿呀一聲,房門也恰好被人推開。

「常兒,聽玲兒說你一整日都待在房裡拉琴,都沒出房走動呢。」一位雍容華貴的婦人走進來,她一身華貴,肩披著的雙面刺繡紅狐裘,可是一般人家一生都買不到的極品,更別提其他華美的飾品。

一進房,身後的ㄚ鬟立刻替莫夫人卸下披風,並遞上一杯蔘茶潤喉。

「娘。」莫常放下二胡,起身向莫夫人請安,不過她一擺手,莫常扶住她溫潤的手來到座位,上頭鋪著北疆特產的雪狐皮毛,柔軟而暖和。「今日下雪,您怎麼出來了?」

莫夫人通常都在待在自己的房裡,為常年外出經商的夫君祈福或為自家兒子製衣,但她每日都會來到莫常屋內看看他,深怕莫常哪兒覺得不舒適,只差沒把人拴在腰帶帶著走。

「來看看常兒,就算是颳大風下大雪,娘也照來不誤。」

「以後孩兒過去看您就行了,要是您染了風寒,爹可不饒我。」

「常兒有這個心,娘就很開心了。」莫夫人掩嘴一笑,被莫常的話逗得開心,髮髻也跟著輕輕晃動。「但你可是莫府的寶,雪天路滑,娘可捨不得你哪兒摔著碰著,你待在屋裡就行了。」

「……是。」莫常坐在一旁,熟練的劃開淺笑。

「不過常兒,偶爾拉拉二胡調劑身心是好,但正事可別忘了。」莫夫人斂起笑容,牢牢叮囑著。「要知道,咱們莫家至今仍未有人登上功名,爹娘都盼著你能光宗耀祖。」

「孩兒知道,定會全力以赴,不辜負爹和娘的期望。」嘴上應好,修長的五指卻在他人看不見的地方猛然緊握著,他笑容如常。

「那就好,常兒這麼多,娘就放心了。是說莫家一脈單傳,前幾日王媒婆帶了幾家閨女的畫卷給我,我挑中了幾個覺得不錯,下次常兒也瞧瞧,看滿意哪家就先訂下來吧。」

「現在說這件事也太早些,先等孩兒取得功名再來也不遲啊。」莫常說得婉轉,微尖的指甲在掌心留下五個指印。

「哎,哪來得遠,你能等,人家閨女可等不得呢。」莫夫人笑著說,將溫茗飲盡後起身,準備回房休息。「好了,不說這個。娘會幫你處理好的,你就專心的考功名吧。」

「……是。」

莫常接過ㄚ鬟遞來的披風,替莫夫人披上肩頭,待到門板再度闔起,莫常撐著的笑臉全數垮下來,褪去笑意的臉比起外頭灰濛濛的天空更為陰沉,他幾乎咬碎滿口牙,才能跟平常一般送莫夫人離開。

走回內室,莫常狠狠的往床舖一捶,眼裡閃過的是濃烈的恨意,有一瞬他想踢翻火爐將這牢籠燒了,或者直接扼住自己娘親的頸子用力一扭,讓她再也說不得管控他的話。

視線落到攤開的掌心,盯著上頭微微滲出的小血珠久久不動,最後莫常冷勾嘴角,伸舌將血一滴滴舔去。


(續

***

唔嗯嗯下星期大概會交替著更文吧W

目前就《琛》跟《凡夫俗子》這樣,應該是以《琛》為主,但是我得多打一些存稿(掩面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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